慕一颜挑眉,怎么回事,和情侦部门谈事时,怎么能这么放松警惕,实在是不像话。
左手一转,一柄蝴蝶双刀握于手中,她放轻了脚步,静静地朝着秦臻靠近,直到她站定在秦臻背后,秦臻也没有任何回头的动作。
这份迟钝感惊得慕一颜睁大了眼睛,太过分了!
她小臂一探,刀刃立刻抵上了秦臻的喉咙。
这一下总该有反应了吧。
但让慕一颜震惊的是,刀架在脖子上了,秦臻依旧面不改色地和下级通着话。
慕一颜重重一拍她的肩膀,秦臻回头,看见的就是一张气鼓鼓的兴师问罪的脸颊。
她几句交代完了工作,电话刚一挂断,慕一颜立即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放松!”
秦臻一笑,“我知道是你,当然放松。”
“骗人,”慕一颜指了指自己脚上的拖鞋,“你又没怎么听过我穿棉拖鞋的脚步声,这还是新的呢。”
“还是听过不少的,”秦臻道,“高中、大学、亲卫队,我们都是一个宿舍。何况几十年了,你的气息我还感知不到么?”
“好吧。”慕一颜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在秦臻身旁坐了下来,借着她的茶杯喝了口水,仰头望了圈这座豪华的别墅。
能在指挥部过夜的军官寥寥无几,主宅里只住了零星几个人,柳凌荫、童泠泠、慕一颜、秦臻就占了一半。
“秦臻,你有没有一种魔鬼训练时的感觉?”慕一颜捧着茶,看向秦臻,“我们两个好久没有这么费力的战斗了。”
秦臻一顿,亲卫队里的极限训练更多,但慕一颜却只提了高那短短的几个月。
她顺着慕一颜的目光,看到了二楼柳凌荫和童泠泠的房间,明白了慕一颜的想法。
对慕一颜来说,值得怀念的不是超越极限的感觉,而是筋疲力尽后身边陪伴着的人。
“是啊,”秦臻弯了弯唇,“魔鬼训练时,大家程度都差不多,一晃眼,我们都被狠狠甩在后面了。”
慕一颜吐了吐舌头,“因为就属我们最安逸嘛。”
这话秦臻承认,和其他几人比起来,她和一颜的生活是最平稳的,她们在战斗上的付出远不如那几位。能达到一级,对她、对慕一颜来说都已经足够了。
她们虽然是能力者,但能力并不是她们生命的全部,她们有情报部的工作、有歌剧舞会、有书卷画展,还有早早策划好的退休旅行。
各人的活法不同,战斗于她们并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她们为朋友的晋级而高兴,同时也接受自己的平凡。
“喝完茶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慕一颜放下茶杯,站起来四处望寻,“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炊事班放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天亮前大概是没有了。”秦臻道,“我储物器里还有一些压缩饼干和罐头。”
“不要,这些军用食品,我前半辈子都吃吐了!”慕一颜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这里有番薯!之前在西南指挥部的时候,旁边是一个荒废的菜园,我在里面找到了番薯!”
秦臻愣了下,“那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锁。”
“不用那么麻烦。”慕一颜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去后花园找点树枝树叶就行。”
秦臻一点儿也不饿,但她被慕一颜拉着,慕一颜的指尖都是雀跃的。
慕一颜这一生参加的战役寥寥无几,且大多是败仗,这一回亲自保下了骥县,令她有点小得意。
秦臻不忍破坏这份情绪,成天闷在帝都,和宓茶参加着一场又一场、没完没了的会议、饭局,慕一颜也是难得出来透透气。
搭野灶这种事,两人在大学里就学过,进入亲卫队后也遇上了几次需要野外生存的任务。
她们轻车熟路地生了火,将几个灰扑扑的番薯埋进落叶堆里。
慕一颜毫无仪态地蹲着,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盯着眼前跳动的火苗。
脆弱的树枝和干枯的落叶被烧得噼啪作响,虽然是夏季,但听着蝉鸣、吹着夜风,这堆橘黄色的火焰倒也不显得炎热,反而带来了两分温暖和惬意。
“秦臻……”当番薯的甘甜隐隐散发出来时,慕一颜捏着树枝,拨了拨火堆,轻声道,“等这场战争能结束,郁相就要退休了。”
秦臻回眸,看向慕一颜。
慕一颜兀自往下道,“宓茶请她回百里谷养老,她同意了,以后我们就不常看见她了。”
“那你呢?”秦臻问,“你想去什么地方养老?”
慕一颜拨火堆的动作一顿。
她没有想到秦臻如此敏感,竟立即听出了她真正想聊的话题。
“我还没有想好,”慕一颜说,“但不管去哪里,尧国、百里谷总归是我们的避风港。但…但是……禹国、h市对我、对我们来说……”
她的声音渐渐发涩,喉咙被什么堵住,接下来的话她不知如何开口。
秦臻是被她硬带来尧国的,她们在这里安了家,她年轻时发誓要和禹国一刀两断,可在父母长辈去世后,慕一颜不止一次的在梦中回想她在禹国的一切。
她小时候的家、学校对面的花店、老街上的图书馆……这一些她早已淡忘的回忆在六十岁后不断出现在她梦里。
慕一颜自己也知道,她实在是任性。
头顶忽而一沉,她头上落了一只手。
秦臻搭着她的发顶,轻声道,“还早呢,别想那么多,先吃番薯吧。”
蝉鸣里混入了蟋蟀的叫声,快要立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