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嘉拾掇了闻天泽的遗体遗物,回到指挥部后,对尸体进行了尸检。
法医很快就将结果汇报给了她,“沈相,我们在闻天泽右肋下方发现了一处缝合。”
“缝合?”这个词对高级军官来说有些陌生,他们坐拥着最顶级的牧师资源,根本用不着这么简陋的医疗手段。
理所当然的,法医将这处不合理的伤口切开。
“我们从他的肌肉里发现了这个。”他呈上来一封最小号的标本袋,里面存着一张带血的芯片。
严煦一惊,上前一步接过袋子,仔细看了眼后,与法医确认,“这张芯片是在闻天泽的身体里取出来的?”
法医点头,“是。”
严煦回头,和沈芙嘉四目相对。
“走,”沈芙嘉率先转身,“打开看看。”
严煦和沈芙嘉屏退了所有人,单独察看了芯片的内容。
当严煦将里面的东西破译出来后,两人皆是震叹。
这小小的一张芯片里,储存了禹国现存所有部队、所有军官、士官乃至刚刚入伍的几万非能力者和总统亲卫队的姓名、年龄、属性、等级、入伍时间、参战经历和家庭背景。
除此之外,还有禹国目前使用的所有武器型号、各部队持有数量;无线电通讯密码;各区布防等一系列情报。
闻天泽几乎是将一个军事委员长所拥有的全部权限都写进了这张芯片里。
那一张张再公式化不过的表格,从头往下拉去,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越看越令人震撼惊心。
在最后一页,闻天泽留下了一篇极其简短的短信,上面写道
「久疏问候,我的学生们——如果你们看到了这张芯片,那想来是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们的。
我深知我对尧国造成的伤害不可挽回,在此无有辩解,然我的家人们从未参与过任何一场战场,未曾对大尧国造成半点损害。
我已于沈相剑前自首,现将军部所有情报上缴。
望念在往日的师生情分上、念在言老师当年对你们的殷殷关怀上,放他们去国外生活。
尧犯闻天泽敬上」
一切便都明了了。
闻天泽绝不是大公无私的英雄,可在其位、某其职、负其责、尽其事,向来是他的行事准则。
不论是做一个小小的高中校长,还是整个禹国的军事委员长,只要是他分内职责,他都会做好。
如果他是孤身一人,纵然战死也不会卖国;可他还有妻子、女儿和还在读书的孙子孙女,闻天泽不得不为家人做考量。
和尧国开战之前,他便有送家人出国的打算。
闻天泽从头到尾都不看好这一战。
禹国这些年发展极不平衡不说,他甚至不明白这场战争到底是为了谋取些什么。他只知道,但凡统治者以权谋私,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欲送家人送走,可亲卫队时刻盯着各高级官员的住处,开战
之后便愈难离开,他们全家都变相地被软禁于首都之内。
闻天泽上场,不是为了以卵击石、力挽狂澜,而是想看一看,当年的e408中,有没有人愿意来前线看他。
他在两名一级能力者前拼死周旋、苦熬多时,就是为了等他曾经的学生出现。
终于,他等到了沈芙嘉。
他唤沈芙嘉为沈相,沈芙嘉称他为校长,交手之时只以高中时期的剑技相对,闻天泽几番试探,终于放下了心——
他的学生对他还有两分旧情在,如此,他便能放心地将家人托付给她。
严煦寻求沈芙嘉的意见,“将言老师她们接去帝都么?”
沈芙嘉摇头,“他们是禹国人,丈夫、父亲死在了尧国人手下,待在尧国不会自在,就按照校长的遗嘱,送她们去国外吧。”
她沉吟着对严煦开口,道,“这份资料只有你我看过,不必向外界公布,也不必用它为校长减刑,报告上就说…禹委员长闻天泽和我们对抗到了最后一刻,死不悔改。”
严煦点头,表示理解。
沈芙嘉取出了芯片,她捏着这张薄薄的芯片,低头看了一会儿,再度抬眸时,不知为何,她眼前忽然有些虚无,仿佛有一根从小到大都指引着她的线突然不见了。
她的目标始终在宓茶身上,这点毋庸置疑,然而,这根不起眼的细线也同样陪伴了她一生,如今骤然消失,令她有些茫然不适。
沈芙嘉回头,遥望向解剖室。
当禹国的军事委员长躺在了尧国的解剖室里时,便意味着,禹国已经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了。
在这张芯片的帮助下,一个月内,童泠泠和平陵两路部队连同尧空军部队迅速收割了江南之地,和北面的柳凌荫所部密不透风地包围了禹国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