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座刷了红油漆的小楼,红砖垒筑的外墙的肩膀上顶着一个人字形的大屋脊,顶层位置的墙体外侧镶嵌着红色的五角星。墙上已经掉漆了,还被很多爬墙虎包裹着,那些植物有的郁郁葱葱绿意盎然,有的像是成熟过后显现为紫红色,由于被植物不规则的包裹着,使得房子好像一副年久未修的样子,虽然这样说并不会冤枉它,但这让人反而感觉到宁静惬意围绕在身边。
双开的大木门并没有关,房子的地面略高于外面的路面,跟着卫兵走上三级台阶,就进入了一层的大厅,屋顶很高,最初建造可能就是用作礼堂,除去围墙,一共有八颗大石柱作为拱顶支撑,门口右侧就是木质楼梯,同向二层。现在一层被布置成了一个宽敞的食堂,还算摆着不少厚重的长桌长椅。卫兵舍瓦耶夫看了看卡夫卡,歪了一下头,示意他上楼后,两人右转一前一后踏上楼梯朝二层走去。
木质的楼梯踏板几乎变成了黑色,很有年代感,做工结实的实木扶手摸上去有一种安全感,但是也断断续续在上面留下稀松的尘土手印儿,或许这些楼梯板的木头患上了骨质疏松症,踩在脚下发出很配合的接触声,咚……吱吱呀呀……咚…吱呀呀……
同时卡夫卡的耳朵听到了从上面飞落下来的摇滚乐声,来势汹汹。卡夫卡从没听过这首歌,歌手粗壮浑厚的开嗓,配上吉他和贝斯的嘶鸣,很带感,卫兵不由得跟着节奏轻飘飘地点起了头。
两人伴着配乐,迂回上了三段楼梯,才来到建筑的二层,原来这里是一个酒吧。屋里有几张双人和四人小桌子。左手边是窗户,窗边放着一个老式的点唱机。
卡夫卡的眼睛停在了那台点唱机上。点唱机半人多高,散发着着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和音量忽明忽暗的跳动。它透明玻璃的圆滚滚的大肚子里都是各种老唱片,点唱机右边有个投币孔,客人可以投币后通过按下一排按钮的方式,选播自己喜欢的歌曲,点唱机肚子里的机械臂就会夹取唱片塞入读盘区。这台机器保存的十分完好,至少看起来还很干净,一圈金属底座明亮得能映出人影。这个酒吧的主人显然对这台机器十分的爱惜。如果哪个酒鬼在多喝了两口之后,顺手对这个机器以不温柔的方式做了什么,卡夫卡想,那么这个家伙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走进这个酒吧了,而且前提是他得先能走着离开这里。想到这里,身无分文的卡夫卡决定先不要亲自去体验那台付费机器为好。
再次环视酒吧,目前只有两张小桌子有客人。
长长的吧台位于屋子的最里面,吧台后面的墙上,竟然挂着一副巨型螃蟹的两只钳子的标本,卡夫卡在海滩昏迷时,险些成为这种螃蟹的美食。幸亏渔夫及时救下了自己,虽然这只是渔夫在事后很随意的提起的事情。
标本的下面,是一个约身高一米九的男人,正站在吧台后面。他体型偏瘦,戴着金丝眼镜,只能看到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野猪皮马甲,马甲粗暴丰满的风格和播放的音乐十分般配。马甲的上衣口袋还别着一朵餐巾叠成的白色假花。此时他正在擦拭酒杯。这个人就是鲍力亚,酒吧老板兼酒保。
鲍力亚看到两个人走了过来,露出专业的笑容,头顶的灯光照射到他微笑的嘴,嘴里的几颗大金牙不甘寂寞的闪耀着金光。配上鲍力亚的一头金发,那头发梳理的十分精致有型,朝后面背去,露出不宽但是很高的脑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泛着闪光,就连镜片都一尘不染。如果没有鲍力亚左眼眉毛位置的约十厘米长的伤疤,这张脸原本比较完美。那伤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该是被利器划开所致,险些就伤到眼球了。经过多年的变化,疤痕的颜色与周边皮肤很接近,就连皱纹都那么和谐的融于一体,在这个世道之下,这伤疤对一个中年男子来说,完全可以被视为和纹身一样,属于是一种美学上的绘画。似乎这样才能最终让金色鲍力亚从内到外的成为一个有故事的酒吧经营者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