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顾柯胸有成竹地一一解答自己有所质疑之处,所言河东解池制盐法与他在台州象山县的盐场所见之法有道理相通之处,徐逸这才放下心来,真正相信了顾柯是认真研究比较过江东普遍流行的煮盐法与河东之晒盐法后才起了改进的心思。
以他行走两浙淮南之间多年的经验来看,此法绝对可行,但江东风平浪静少雨的时节只有阴历九月至来年三月春末,如若要行此法,必须抓紧时间在九月下旬前到任并推行,否则今年便赶不上了。
想到此处,徐逸立刻拉住顾柯急切地说:
“此法可行,但需风平浪静日照充足,今年适行晒法的时节除去伏夏便是重九后,如若禹巡想尽快见到新法成效,免不得要速速到任华亭,事不宜迟,明日某亲自送你回会稽老家拜见你耶娘,然后随你一同乘船北上赴任,为助新法顺利推行,免不得要招募属吏胥员,不如直接从顾氏盐帮中选拔。”
顾柯点点头认可徐逸的意见,随即对顾博补充道:
“二兄可询问盐帮众人,如不愿随某去华亭的,二兄可将之招入顾氏商行担任护卫,切不可发放钱财将其遣散,若王公讨贼不利,到时还需二兄卫护家人,带着商行护卫助会稽守城,静待弟与曹公携兵来救。如若王公讨平山越,也可重建盐帮,以华亭盐为根本,不必再跑遍两浙搜盐。”
“四弟已然有主政一方的气魄,某总算可以放心了,且去华亭赴任,家中自有某与父亲照拂,必不令四弟忧心,要振兴家门,光宗耀祖,令曾祖之名不堕,还需四弟多多努力,某不如矣!”
顾博勉励了顾柯番后,想到自己曾屡次参与乡试,可惜文章诗赋经学均难打动本州司功参军,不像这同母所生的幼弟,自小便是读书种子,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随后便一口答应下来。
三人议定大事后便将此处盐帮众人与杨箕唤进院内,向其宣布了方才的决定,有约十七人愿随顾柯往华亭,其余三十一人只愿继续追随顾博行商走海。
显然,顾氏盐帮内对刚从长安归来的四郎君尚有几分怀疑态度,但顾柯相信在他盐政改制功成后,他们会知道谁才是顾氏未来家主的。
杨箕此时黝黑的脸上满是乖巧的神色,显然平日里好勇斗狠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顾家的这些好汉才是真正的亡命徒,与他这般市井儿可不是一样货色。
“三郎,你且去库房领一副横刀,弓箭防身,一身对襟短打换洗,某可指望着你为某传号令呢,可不要落了某的面子。”见杨三郎有些低落踌躇不敢上前的样子,顾柯故意激了激他。
这下杨箕可不服气了,他黝黑的圆脸一下子涨红了,口中不服输道:“好教郎君晓得,某盐官县杨三也非是浪得虚名,必不会堕了郎君名声!”
他“腾”地站起来,鼓足了劲儿气势汹汹地按着顾柯的指示转进院里取横刀与衣服去了。
顾氏兄弟二人与徐逸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徐逸见杨箕步伐稳健,筋骨结实活络,颇有些练武的才能,便对顾柯说道:“将杨三郎交予某调教些时日,保管还郎君一个十人敌的牙门将种子!”
顾柯大喜,拱手谢道:“那某便替杨三郎先行谢过舅父了!”
徐逸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此等小事,待杨箕取来横刀弓箭后,便领着众人前往后院射箭场处准备试试顾柯的射术是否有所精进。
......
山阴县外茅山深处数十里,十数名身披铁甲,手持长槊,骨朵,陌刀,弓箭的牙兵正下马靠着大树休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咕咕咕——”只听得深林中传出一阵呼哨,牙兵们猛然睁开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捏紧了兵器,张开弓,臂甲下的肌肉紧绷着,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可是越州牙门将白约弟白澄?”
从林中走出一人,身高只五尺四寸,却目露精光,手持包铁藤牌,遮住大半身子问道
“正是某,庞勋从子竟胆小至此,不敢亲自相见吗?”那牙兵一众中头戴凤翅盔的马脸汉子拨开人墙,走上前来说道。
藤牌后的矮脚汉子“嘿”地一笑,却不肯放下藤牌,说:“庞郎君可信不过尔等,谁人不知越州牙兵跋扈,浙东诸州第一,不然王观察使何必到任数月便斩白约?”
那马脸汉子冷笑一声,也不发怒,说:“废话休提,尔等是否要攻打越州?如若不是,某自领人找一山寨落草去也。”
“白郎君休急,且随某来,只要你等真心反那长安圣人天子,反这天下狗官,某这身皮囊便是为郎君填了沟壑,又有何不可?”矮脚汉子粗鲁地笑起来,言语间竟有置生死于度外的豪气干云之感。
那白姓小将也不回话,示意矮脚汉子带路,随即第一个往林中前进,牙兵们也并未收起兵器,一脸警惕地跟着凤翅盔小将走入深林小道。
“郎君且于山中稍稍蛰伏,可待秋粮征收完毕再作计较,那王龟老儿为向长安圣人天子献媚必将大索诸州两税户,到时便是你我用武之时!”
矮脚汉子一边正色说,一边恭敬地为白澄带路
“但愿如尔所料。”白澄只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一行人逐渐深入茅山,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会稽山中,各路反贼正暗中合流,静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