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跪着往前挪了挪,语重心长道:“夫人,我纵是喝了酒,可樊征那老小子打什么主意,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夫人啊,樊征是谁?那是跟咱们一起行军打仗的兄弟啊,我如何不知皇室相中了那樊湘。”
“可夫人,狡兔死,走狗烹。”
苏威语带悲戚,卜君荔别开了脸。
“乱世中,武将得皇上信任,是皇家保命的最大依仗。可一旦天下安稳,武将便为皇室所忌惮。”
“如今,我与樊征的处境,相差无几。苏家功高盖主,樊征则是既有功劳,又有名望极高的岳父,那樊湘虽不出门,可其才情美名,却是众人皆知。”
“如今,樊征想要让她藏拙,已然不可能。此番,他有求于我,我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夫人,我如何能拒绝啊?”
苏威无奈地摊手,“我若拒绝,必定会伤了他的心,他日樊湘被迫加入皇室,樊征纵使不愿意,也会被迫加入皇室之争。”
“而届时,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加入他们,要么,与他们为敌。要知道,我们不加入,那只能是敌对。”
“届时,两家对立,必然会有一伤,而纵观历朝历代,我们两家的结局,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然后由皇室坐收渔翁之利。”
卜君荔红了眼,“我焉能不清楚这一点,可,可如今这般,会让苏家,直接得罪皇室。”
“夫人呐……”苏威冗长地叹了口气,“纵然没有此事,咱们也会得罪皇室,功高盖主,本就是罪过。”
卜君荔抬手拿帕子擦眼泪,没再说话。
苏威叹息着,好半晌才继续道:“左右,都要被皇室忌惮,针对,与其两家相斗,两败俱伤,不如与樊家联合,如此,咱们有功劳,得民心,樊征亦是有功劳,清和康家的名望极高,咱们什么都不缺。”
“若皇室,真的对付咱们两家,也不容易。”
“可,可那不就是反贼了吗?”卜君荔握着帕子的手,颤了一颤。
苏威摇头,“我并无谋反之心,也不想做皇帝,樊征亦如此,如今这般,不过是为了保下两家人、乃是三家人的性命罢了。”
卜君荔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苏威叹了口气,握住她放在罗裙上的左手,“夫人呐,既入穷巷,便需得奋起反抗,束手就擒,跪地求饶,那不是咱们的风范。”
卜君荔更咽出声。
苏威宽慰道:“夫人也莫要太悲观,眼下,还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再者,咱们也还未老,还能为孩子们拼上一拼。”
卜君荔擦了眼泪,红着眼看他:“当年,我追随你去战场时,我爹便同我说过这些,我那时,实在不忍看百姓流离失所,便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再者,咱们陛下,瞧着不是那般背信弃义之人。”
苏威点头。“陛下年轻时,的确是仁君。”
“可,人都会变。”
卜君荔闻言更难过了。
“若只有你我,死了也便死了,可咱们那几个孩子……我,我……”
她有些说不下去。
苏威亦是红了眼。
须臾,卜君荔擦了眼泪,“这些年,正因为此,我放任老三,也放任幺幺,任由他们胡闹,也任由幺幺胡闹。”
“我想着,如此这般,她就不会被皇室选中,苏家的处境,便会好一些。”
“我明白。”苏威温声宽慰,“夫人莫要为此愧疚、自责,夫人这般,也是不想幺幺入宫,不想她在宫中死于非命。”
卜君荔轻轻摇头,擦了眼泪道:“我原想着,是咱们夫妻二人,不够聪慧,所以,才累得老大这些年如履薄冰。”
“可康老先生是何等智慧之人?”
“为了保全两家,他不许康家的子弟参加科考,也不许他们入朝为官,就连为家中女郎挑选夫婿时,都会避开官宦人家,只挑些寻常人家。”
“还有那樊家的小儿子,康蔚对他的管教极为严格,从不允许他随便出门。如今都长到十一岁了,莫说旁人,纵是咱们这些关系不错的,也没怎么见过那孩子。”
卜君荔说完,夫妻两人齐齐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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