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座落于古地之外黑水之畔,是人类抗拒妖兽侵袭的第一据点。
城池依山而建,只设东、西两座城门城楼。
东城外皑皑雪峰万壑千岩,是大名鼎鼎的诸余山,山巅设立无双杀阵,镇守着蟠渊盟的核心势力,翠羽观!巍巍山脉高耸入云,夹缝里阴暗逼仄的峡谷是前往摘星原的唯一通道。
西城外孤崖悬立,其下一道黑油泄地,黑腾腾的波浪翻卷着滚滚而逝,狼牙交错的黑冰在河畔经久不消,悠悠黑水的一道支脉,恰如其分的充当着枕戈护城长河。
高逾数十丈的古城墙上偶有零星的妖兽抓痕,除此之外颜色常新。陆吾神蜗居遗荒之野数百年,似乎从未放纵过妖兽袭扰百姓。可惜城中修士并不领情,依旧为日常屠妖取材之举而沾沾自喜。
晌午时分烈日暴晒,枯蝉躲在树荫里扯着嗓子为酷日鼓噪呐喊,林木耷拉着脑袋缓缓摇旗助威。
燕辞出现在遥远的西北方,踏过林外野草疯长的草原,跨上一道破破烂烂的浮桥。
此地来往的俱是高来高去的修士,浮桥百无一用,早就荒废了。凌乱的木板因放置时光久远,变得腐朽不堪。
燕辞提步凌空虚渡,间或脚尖轻点桥索迳直往城门口飞去。
守城的卫兵俱是融合期修士,见有人渡桥纷纷伸长脖子观望,待看清来者不过是位衣衫褴褛的毛头小子时,纷纷忍不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燕辞视而不见,举步便欲进城。一位背负长弓,颇有几分英俊的青年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喝止道:“兀那小子,从哪来到哪去?”
燕辞挠了挠头,傻不愣登道:“从城外来,到城里去。”
一句话把众守卫逗笑了,一雀斑青年道:“小鬼忒不晓事,要进城总得留下些礼物来。”
“礼物?”燕辞茫然不解道,“在下身无长物,泥垢倒是满满一身,诸位想打秋风却是寻错了人。”
恰逢一阵微风拂过,浓重的汗渍骚气顿时溢散开来。
雀斑青年掩鼻道:“堂堂融合期修士混成这衰样,老子不扶墙就服你。”随即驱赶道:“去去去,别在这现眼。”
燕辞正求之不得,喜眉笑眼的迳自入城去了。
众守卫没精打采的,这好不容易轮转到守城的差事,正可借机寻些个好处,谁知此前数批修士入山近月连根毛都没寻到,妖兽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真是奇怪也哉!
甫一入城,一座威武霸气的琉璃牌坊巍然耸立,上书“高山仰止”四字,其图案之华美、工艺之精湛,让人叹为观止。
城中八街九陌,绿树繁花随处可见,红墙碧瓦的屋宇鳞次栉比,飞檐翘角的楼阁连甍接栋。
徜徉在宽阔的街道上,入眼处店铺林立,木匾旗招密密麻麻,茶楼、酒肆、药铺、杂货店、炼器房应有尽有,各商铺你拥我挤,煞是热闹。
街上行人,殷勤忙碌者有之,讨价还价者有之,驻足观望者亦有之。
摊位上售卖之物,不分凡物灵物七古八杂一拢统的全都铺洒上来,妖兽命骨、尖角、皮毛掺杂着灵草、法宝、符箓、道书胡乱丢放,饰物、胭脂、字画、玩具、消耗品琳琅满目,甚至还有小贩吆喝道:“卖烤鸡啰,黄灿灿香飘飘的烤鸡。”
买卖交易之货币俱非真金白银,而是一颗颗翠色黯淡的方晶。燕辞挤在人群中听了半晌,方知此晶体名为清灵石。
清灵虫生性懒惰,其对卵虫不予照顾,故死卵极多,死卵经历数载即可转化为清灵石。
大部分卵虫苟且偷生,但无缘化身成虫者,死后数十年经灵气富集变为清灵玉。百不足一的成虫耗尽生命,百年后否极泰来,蜕变为极品清灵玉,价值连城。
三者间兑换比率为一比一百,然而极品清灵玉世所稀罕,极少有人愿意出让。
当今世道,修真成风,几乎所有清灵玉都被各大门派揽入囊中。清灵石所蕴灵气虽薄,却被天下散修视若拱璧,毕竟纯粹吸纳天地灵气修行与之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自古以来,修真界人人信守一条铁律:凡尘万千事,修者仅仅充当事外客,纵使朝代更替、兵革满道,亦须听之任之。
毕竟,统治者或以慈悲之心造福百姓,或残暴不仁涂炭生灵,都永远遵循着由衰而盛或盛极而衰的无上天道。
此律表面上说是防止修真之士滋扰百姓,但也体现出修者的私心,意在避免凡俗跟风修行,浪费资源。
时至今日,修真事曝于人前,只是修真诀窍经口口相传,已然面目全非。诸多达官显要腰缠万贯,但不得其法,遂捡一无人之地烧结矿物成丹,谓之“仙丹”。
修真界自然不耻此所为,但天下间绝无只许自己放火,不容他人点灯的道理,故而顶多是占据名山,在尘世中播散炼丹是妄言妄行的话种来稍加约束。
纵观天下,枕戈城是个例外。市街上人声鼎沸,旋照甚至融合期修士与凡夫俗子睦邻混居,彼此相安无事。
想是此地远离红尘紫陌,凡夫俗子终其一生都混迹于城中,纵有些悖语乱言也传不出去的缘故吧。
人之熙熙攘攘,皆是利来利往,每每交易,所耗清灵石动辄成千上万,路人甲乙丙丁无不张口结舌。
腰间携带一枚翠绿羽毛的巡城守卫趋步上前,当街抽取高额税金,交易双方肉痛不已,却又敢怒不敢言。
燕辞悠悠哒哒在街面闲逛,东瞅瞅西瞧瞧,这边凑个热闹那里听个八卦。行行走走,转进一家古色古香的客栈。
前庭里食客众多,伙计也正忙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