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峰西南角一座园圃独卧,圃里瑞气千条,锦花绣草逞娇,尽态极妍,美其名曰:离境坐忘乡。
崖前立着座青玉精舍,藤蔓周垂,苔藓溽润,谓之麒麟洞,是幼麒麟故居。
洞内洞外了无人迹,燕辞正嘀咕居然在蓬莱仙境大白天撞鬼,忽觉腕间须弥环一颤,不听使唤的滑出段佛骨,声音从佛骨里传来,道:“阿弥陀佛,檀越不必惊慌,老僧出身于隐罡寺,可还记得?”
燕辞平白无故被吓一跳,气头正盛,一脚跺住佛骨斥道:“鬼才记得,为何藏在骨中?”
那声音沉默一阵,缓缓道:“老僧肉躯损毁,不得已而将精魂寄附于此,并非故弄玄虚。”
燕辞神情稍缓,问道:“此话当真?”
老僧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否则以檀越区区修为,老僧何必善言相待?”
此僧口气颇大,似乎来头不小,燕辞移开脚徐徐道:“大和尚挺会唬人,这段时日安居骨中偷听燕某许多秘密,非君子所为。”
老僧道:“蹑虚丹、精卫羽和流影追日靴,难道不足以补偿?”
燕辞道:“若无宝物为饵,和尚只怕难见天日。一码归一码,切勿混为一谈。”
老僧道:“施主心生不悦,也是人之常情,老僧愿另赠宝物弥补。”
燕辞稍加思索道:“宝物且休提,和尚不如同样拿秘密来换,方显实惠。”
燕辞对隐罡寺的诸般猜想,言语中曾露出过不少痕迹,和尚自愿暴露行藏,不缺应对之策,当即坦然道:“老僧法名昙真,忝居仙界巡游僧之职。自从人间古仙荣登仙界后,仙庭以利济苍生为己任,颁布谕令严禁仙班妄自下界。但三百年前,老僧听闻仙草洲有仙友偷下人间,因未能及时阻止,故尾随而来查证此事。”
燕辞喃喃道:“三百年前,差不多是同尘苑建派之时。”
昙真道:“不错,说起来贵派与那两仙还有些渊源。”
燕辞略知其事,故等着听下文。
昙真和尚道:“柳浪、闻莺夫妇俱是仙草洲门下精英,联袂跨界而来,意在寻找混沌圣宝洛音珠!老僧天缘凑巧知悉了此事,便想一窥端倪。”
洛音珠另有归属,燕辞本无意再做纠缠,但听闻此珠仅仅是混沌圣宝,不比悲鸾剑高端奢华几分,不由奇道:“仙界物华天宝,何必在意区区一枚混沌之物?”
昙真失笑道:“一家之言,不可姑妄听之。人间冠名的混沌圣宝不可与仙界称谓同日而语。”
燕辞甚是不服,暗想堂堂一仙界佛修沦落到在人间发霉,居然还不懂谦虚点。
昙真续道:“两仙辗转数年,寻至珞珈山弱水之畔。适逢其会,撞见魔修继而爆发恶战,柳浪、闻莺得珠,魔修遁逃。”
“人魔两界并非毗邻,竟然有魔修现世,老僧职责傍身,不得不寻根究底。可惜追踪数日即被察觉,随后误中陷阱,跟魔修韩蝉争斗,被其炼狱魔刃所伤,差点魂飞魄散。老僧侥幸逃得性命,边拖着残躯四处藏匿,边以破界珠破界之力知照至友前来相助。”燕辞接着问,昙真接着说,“炼狱魔刃是冰壶魔君千淬百炼的法宝,魔气至纯,老僧缺乏仙灵气补益,想祛除魔气是千难万难,唯有拖延一口未断之气,耐心等候至友的到来。”
昙真念一声佛号,叹道:“一等足足三十年,依旧杳无音信。老僧自知时日无多,故潜出山林拿住一位散修寻消问息,方知在此期间,柳浪篡夺洛音珠与闻莺反目,而后避祸大荒墟,跟付通玄同恶相济。至友虽应约下界,却枉顾老僧生死,纠集道门迳闯大荒墟夺珠。贪利忘义成一憾,普天修士无视纪纲伦常,拼得两败俱伤。老僧心灰意冷,重返藏匿处以残余仙力造设隐罡寺,封印残魂于佛骨之中,静候生机......”
稍稍停顿,昙真补充道:“昔年在若水河畔,老僧曾目睹闻莺仙子相救太妙雪参脱困,数日前再慕旧颜,她已成空冥期修士了。”言罢不胜嘘嘘。
往事不堪回首,老僧朝花夕拾,颇有隔世之感。
小梦九怅然若失,幽幽道:“佛家说看透而放下,放下而自由,真欲效法实是难如登天。”精灵抱朴含真,赫然对其所述之事深信不疑。
“往事宜随风,思之徒乱人意。”燕辞继续问道,“天狗怎会藏身隐罡寺?权杖又有何玄妙?望大师解惑。”
昙真道:“玄黄在混沌之中悟道,曾经遗忘的记忆凝聚出一颗鸿蒙灵核。玄黄身陨道消时,混沌之眼为其滴下泪珠一滴,泪珠积蓄灵力,过万年而不干涸。至盘古开天辟地,塑造乾坤,泪珠灵力疯长,偷食玄黄遗骸中的那颗鸿蒙灵核,且自此贪吃贪喝,欲吞日月而变身天狗。老僧机缘巧合下获得天狗一丝神魂,悉心培养,杖端黑晶即是神魂中的剥离之物,其玄妙处还不得而知。”
燕辞疑窦丛生,那弱冠少年对权杖情有独钟,应该知晓些玄机。昙真降临于仙庭,怀拥权杖却说不知根底,他究竟在隐瞒什麽呢?
燕辞故作释怀,颔首道:“原来如此,嘿嘿,那少年被权杖迷得七荤八素的,自愿舍弃余宝,真是瞎了眼呐。”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大师可知那枚红果的来历?”
昙真缓缓道:“檀越所食乃一枚道果之灵,是祸非福。”
燕辞愕然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