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件带血的衣裳,几把斧锯和兵器,就这么放在了案上。
吴铁翼一一拿起仔细端详之后,才看向身侧的曹旭东,以及自己另一个得力下属,捕头许戈:“你们怎么看?”
“这些东西是卑职带人亲手从寒山寺西北角门边上的墙壁内取出来的,那里也确实有着一个可以藏下这些物件的暗洞,而且那暗洞看着也确实存在了有些年头了。”曹旭东如实回答道。
许戈也跟着补充道:“还有这些衣裳工具兵器什么的,看着就是平日里经常被使用的,不像是专门拿来栽赃之物。”
“这么说来,你们认为这条线索确实可信了?”吴铁翼拿手在那把斧子的刃口处摩挲了一下,那上头的缺口都有些扎手。
“对,尤其是那个暗洞,更不可能是由孙宁他们几个才初次到苏州之人能安排或找到。只有我苏州本地人,与寒山寺关系紧密者,甚至就是寒山寺内的僧人,才有机会在墙上开出这么个隐蔽的藏物洞来。”
曹旭东的说法也得到了许戈的认可,他跟着又提了一句:“苏家可是寒山寺的大檀越护法了,他们在寺中静修的院落,也正靠近西北角落……”
“这个却远不能称作证据,甚至连可以指向苏家的线索都算不上。你我私下里这么说说也就罢了,他人面前,可不要乱提。”吴铁翼顿时皱了下眉头,瞥向许戈沉声道。
他很了解许戈为何会如此说,因为他对苏家本就抱着成见。
这两年里,随着豪族在江南的势力愈发膨胀,官府力量的不断萎缩,让各家族中一些纨绔子弟也是日渐嚣张起来,欺男霸女的事情实在没少做。
在苏州城里,苏家三名大少更是臭名在外,甚至出现过为了霸占某个女子,当街就把对方丈夫打杀的事情。
当时就是许戈出面去办的此案,结果人没抓到,他反倒差点陷在苏家出不来。
得亏最后吴铁翼亲自出面,软硬兼施,才把这位捕头给救了出来,但之前那桩命案却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由此,许戈对吴铁翼是感恩戴德,对苏家却是咬牙切齿,一直在寻找法办他们的机会。而眼下这么一桩骇人听闻的大案,可不就是个大好机会吗?
看许戈依然不以为然,吴铁翼又语重心长道:“苏家多行不义确是事实,但此事干系重大,可容不得有半点差错,不然只会让真凶逍遥法外,让死者难以瞑目。”
这话让许戈二人都是一凛,忙行礼道:“卑职明白了!”
“只靠这些东西自然不足以定下凶手,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了,那就是当时守在西北角门的那一队兵卒才是真正的内应。人可查到了吗?”
面对吴铁翼的询问,曹旭东立刻回道:“大人,卑职仔细查过当时的笔录,西北角门处当时值守的,是风字营癸字旅,第三哨,第五伍的五人。他们的伍长,名叫张雷……”
对于曹旭东的精准答案,吴铁翼还是很满意的,当即点头表示赞许。
但随即,他的眉头又是轻轻一皱:“风字营?当日驻守在寒山寺的,不是定字营的兵马吗?”
苏州官军如今共有五营,分别为风、定、云、霄、散,再加上守备军一营,共计三万之数。
这兵马放在江南已经算是极多了,至少杭州就只有区区三营,位置更重要的金陵,也只得六营外加一守备军而已,兵力不到五万。
吴铁翼作为吴家中心人物,又是州府官员,对此自然了如指掌,一听禀报,就迅速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回大人,当时定字营有两旅兵马正好接受了其他差事,所以就稍作变换,让风字营的两旅过去顶替了。”
“然后就这么巧合,偏偏就是在这换了人的西北角门处,被人钻了空子!”吴铁翼一声冷笑。
如果说之前对此线索只有五六分怀疑的话,那现在,这份怀疑就要来到八九分了!
一处是巧合,两处三处同时发生,那就只能解释为有人在操纵控制。
片刻后,他才又正色问道:“人找到了吗?”
“手下兄弟还在找。这两日,军中并无操练,各营兵马多半是放出去的。”
大越百年来的传统,除了北疆的驻军外,其他各地官军其实都只能算是半职业性质的,除了每月几次的操练以及有军令下达,一般时候军中兵卒都和寻常百姓没太大区别。
正所谓战时为兵,常时为民。毕竟身处中原腹地,又不可能总出现大乱子,兵马自然不用勤加操练,还要拿出更多饷银供养了。
“尽快找到他们,人手要是不够,我来安排。”吴铁翼说着,又道,“记住,要用我们自己人,不得把消息泄露出去,尤其是苏家的人……”
“卑职明白,我手底下那几个和苏家关系密切的,都没有让他们插手此事。”
“唔,许戈……”
“卑职在。”
“你让手下可信的兄弟也多盯着点春风楼,如果那孙宁所言是实,杀王二他们一案或许也能从中找到些线索来。”
吴铁翼的安排让许戈精神更是一振,连忙抱拳答应。
他知道,这一个个命令下来,其实就是已经把苏家当成这起案件幕后的真凶了。接下来,就是要找出真正的证据和破绽,然后再告之于众。
自己几年来的愿望终于是要实现了,他自然大为激动,也是大起干劲,领命之后,便已急匆匆而去。
目送这位同僚离开,曹旭东才又看向吴铁翼,不无担心地道:“大人,您这么做会不会给您,和吴家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
“呵呵……”吴铁翼从容一笑,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我自少年时就想着断案刑狱,还人真相与公道,让那些犯案之人受到律法制裁!
“但这些年来,终究因为家族原因有时也会颠倒混淆黑白对错,我常引以为憾。但这一回,牵涉到的却已经是几百无辜之人,我若再不能为他们公正办案,捉拿元凶,则哪还有颜面穿这一身推官官服?
“你只管放手去做,其他事,自有我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