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硕的骏马登时发出一声希律律的惨嘶,身体因惯性猛然向前一扑,鲜血却已自后方飞出,它的两条后腿竟是被这一刀斩断!
失去两腿的骏马就这样一头栽进了泥田里,也带得背上的庄北海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飞出,噗通一声,也深深埋进了稻田那一尺来厚的泥里,半晌都没能挣扎起来。
虽然这些年来依然勤练不辍,但已过四旬的庄法曹的身体终究没法和年轻时相比了。
猝然遇袭之下,他甚至都不及做出正确的应对,人就已经被甩得摔进了稻田泥里,然后浑身剧痛,只觉骨头都要断了。
而且,他还是面朝下摔进去的,口鼻都被捂进了淤泥之中,连呼吸都瞬间断绝,却又因深陷泥中,浑身疼痛而挣扎不起来,竟是连最简单的翻身自救都做不到了。
难道我真要死在此处……当这个可怕的念头自心里生出时,庄北海真差点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
好在,赶在他窒息之前,一只有力的手突然就揪住了他的后脖领,用力一拔,已将他从厚泥中提了出来,总算是救了他一命。
但庄北海却无半点欢喜,因为这个出手将他救出来的,正是梁文统,此时对方正冷然看着他:“庄北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身为杭州法曹,应该最明白这句话是什么道理了吧?随我回杭州!”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出绳索,把人五花大绑,这才半拖半押的,将人弄出田地,再朝四周早吓傻了的农夫们抱拳道:“今日惊扰到各位了。这样,你们有什么损失,这几日都可去杭州太守府讨要赔偿!”
众农夫却还是一阵沉默,甚至连眼神里的恐惧慌乱之色都没有消退。
对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官府对自家的损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又有哪个敢真去衙门里讨要什么赔偿呢?
说不定这一去,反而要让自家拿出更多的钱财来给官老爷们补偿呢,现在他们只求对方能尽快离开。
梁文统虽有心安抚解释,但眼前的责任却不允许,只能苦笑又一抱拳,这才把人横放在马背上,这才上马,重新往杭州城而去。
此时,这场追逐与战斗也早惊动了城上城下的一干兵马守卫,一支队伍正赶过来,双方接上后不久,就成了梁文统带一队人马,押着满身污泥,狼狈不堪的庄北海重回杭州。
……
才半个时辰不到,连续的坏消息就已经传回给了太守大人——
庄北海确实已经离开杭州,而且打的还是受太守之命外出公干的旗号;而其在城里的家眷人等,居然更是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离家,不知所踪。
如果说之前曾显还有三分觉着其中存在什么误会,庄北海不至于真和如此重案有所瓜葛。但现在,在知道此二事后,他最后的一点奢望也不见了,庄北海就是那个与灭法会等逆贼联手的官府内应。
而且,这家伙居然还先一步逃走了!
这下问题可就严重了……
满心懊恼与忐忑的曾太守看向了孙宁,很想问对方一句,这可如何是好。
只是碍于双方身份,他终究没有真说出来,只是愁眉不展道:“本官真是错信了人,得赶紧派人追拿庄北海,从他口中得出真相!”
说着,他又提高了声音:“来人,让推官衙门的捕头人等都来见本官!”
要论追踪拿人,自然没人能比得了专门追逃拿贼的捕头捕快们了,虽然他们可能也和庄北海关系不浅,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用他们了。
可还没等这些人赶来呢,城门那边已先一步传来了消息——出逃的庄北海被兵曹梁主事及时拦截,并把人都捉回来了!
当听到这一好消息时,太守大人固然是喜上眉梢,长出了口气,就是孙宁,也觉着一阵惊喜,这惊还在喜之上。
“梁兄还真是不简单啊,不但心细如发,还足够果断!”萧倩都不禁由衷赞叹了一句。
孙宁也认可点头,关于庄北海的问题,自己都是才刚查到,所以才会落后一步,差点让人逃走。倒是他梁文统,居然不声不响就盯上对方了,所以才会有此结果。
“你说,他是怎么看出庄北海有问题的?”萧倩不无好奇地问了孙宁一句。
孙宁想了想,却也没个准确答案,只能笑道:“这个问题,等梁兄他押人过来,我们当面问他便是。”
又半个时辰后,梁文统他们终于押了人进入太守府。
虽然无论他还是庄北海都身有泥浆,很是狼狈,但曾显却已经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赶紧就当堂审问起来。
“庄北海,你可知罪?”稍稍按压心中愤怒,曾太守才沉声喝问道。
被人按在地上的庄北海勉强抬头,轻声道:“下官不知犯了何罪……我只是因为想念家人,所以才决定离开杭州几天,不知怎的,就被梁大人给误会了,不但加以阻挠,还出手伤人……”
砰!
不等他把话说完,愤怒的太守大人已猛拍惊堂木:“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狡辩,真当本官好欺吗?还是你以为我不能对你用刑,让你有恃无恐?”
愤怒之下,曾显的杀气都比往日更重,说话间,一摆手,便有人把诸多刑具哗啦一下丢到了庄北海面前。
那些夹棍、烙铁之类的东西还都是从推官衙门里调出来的,对庄北海来说最是熟悉不过。
看着那一件件还带着血渍的刑具,庄北海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若再不肯老实招认,本官就只有先对你用刑了!”
伴随着曾太守这话说出,两边已有差役快速上前,麻利地把一副夹棍往他腿脚上套去,同时,左边也有火炉生起,几把烙铁放入其中,很快就被烧得通红。
可即便面临如此威胁,虽然他的身子都因为恐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庄北海却依然紧闭嘴巴,一副什么都不肯说的架势。
见此,曾显更为恼火,恶狠狠叫道:“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