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达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先生抬举了,某一介武夫,称不得将军!”
“是这样的,英布此人狡诈多变。先生走后,大王有些担心先生安危,所以让某日夜兼程而来。”
“某一入城,本来是想要径直来寻先生的,但在街角转弯处,无意间看到十多个身手矫健之人跃上屋脊,向此处张望。”
“某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果然见到他们想要对先生下手,于是出手格杀了他们……”
“只是可惜了这件衣服,刚做没多久,虽然看上去有些脏,但浆洗一下就好了,现在沾上血迹,只能扔了……”
这时候的染色剂和纺织技术都不太行,若是大力浆洗,要么把衣服洗坏了,要么就褪色。
尤其是很多高门大户或是王宫贵胄,身上昂贵的丝织物,其实都不怎么清洗,一般穿脏了,或是把制衣时上的浆穿没了,衣服就直接扔了。
所以才会有遍体绫罗者,不是养蚕人的说法。
毕竟,越是上好的真丝织品,伺候起来越是麻烦,远不如棉布麻布之类的耐穿。
但更多的,还是消费不起……
看到虫达一脸惋惜的表情,随何不由轻声笑了几下。
他相信虫达的判断,刺客是吴越一代的剑士。
自己平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从来没有得罪过谁。
或者说,即便是偶有冒犯,也不至于到了非要自己死的地步。
所以,刺客并非是来寻私仇的。
那么,问题来了。
刺客的主人,究竟是谁?
他首先排除了英布。
毕竟这里是六县,九江国的国都,作为九江国的王,他要弄死自己这么一个人,可能难度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轻……
所以,随何的判断是,派出刺客的,应该是同是说客的楚国使臣!
他和英布白天里在宫殿中的谈话,也许不知道被谁泄露给了他们。
于是,晚上的时候,刺客就来了!
随何微微眯着眼睛,往日里谦卑儒雅的双眼,此时一片杀气腾腾。
作为使者,大家各凭本事,靠的是审时度势,以及巧舌如簧,但派出刺客杀死对方,就太过分了!
…………
从九江王王宫向西,穿过两条街道,之后向右转,就能看到一座很是气派的大宅。
宅院周围,种植着一排枝繁叶茂,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香樟树。
这里,就是楚国使臣下榻的地方。
相比于还要挤大通铺的随何等人,楚使居住的这座宅院,即便是看门的狗,都有一间占地十几平的狗窝……
日上三竿之后,从王宫中驶出一行车队,正中坐着的,正是九江王英布。
他今天是架幸,嗯,或者说是被楚使传唤……
虽然很没有面子,但弱国无外交,就连他这个王,也要看楚使的脸色。
毕竟,对方身后,站着的是那个不可战胜的项羽!
当英布走入楚使居住的宅子没多久,从街道另外一侧,步行而来了两行男子。
他们几乎全部身穿铠甲,腰悬利刃。
如果仔细去数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不多不少,刚刚是二十二个。
为首之人,正是手持狗尾节杖的随何。
少顷,他带着身后武士走到楚使大宅前,浑然不理会门口的九江国士兵,昂然直入。
作为一名使者,此刻他手持节杖,代表的是刘邦的威仪,区区几个士兵若是敢拦,身后的虫达等人就会让他当场血溅三步!
随何径直闯入之后,见到堂屋之内,英布和楚使东西昭穆而坐,于是他自己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之上。
“九江王昨日的时候,已经答应归附汉王,楚使还是少费些功夫吧!”
听到他的话,英布脸上大囧,他之前在楚使的逼迫下,推说和随何之间的,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没想到……
一旁的楚使更是勃然大怒,对面的九江王尚且俯首帖耳,你一个在彭城时到处蹭饭的儒生就敢如此嚣张。
他猛然站起,却在电光石火之间,依稀看到一条灰色的身影扑来。
那身影身体微微下蹲,向后偏转身体,随即一道亮光闪过,楚使变得有些眩晕,在天旋地转之间,似乎能够看到一个无头的身体。
“好奇怪,好熟悉啊……”
虫达缓缓振臂甩掉剑上的鲜血,刷的一下收剑入鞘,对刚刚才反应过来的英布微微拱手行礼。
随何在短暂的惊叹过后,笑着对英布说道:“大王,让人来洗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