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很多重建的工棚内空无一人,就连之前许多还勉强完好的地方,也因为缺钱修复而变成了危房……
“造孽啊……”
郦食其轻轻捋着胡须,看向身边田横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说真的,关中为迁徙咸阳城居民而修建的保障性住房,都比眼前的齐王宫看上去更加结实!
田横脸上一红,但心中却满是恼怒。
齐国为了防范南边的楚国,以及西边的汉国,不得不疯狂爆兵,拉起了一支十五万人的庞大军队。
人吃马嚼之下,被项羽洗劫过得齐国本就捉襟见肘的艰难度日,如今在莫名其妙的低价盐冲击下,支撑齐国近七成收入的食盐外贸也全面崩盘了……
可不就,穷成这样了吗!
“先生请!”
田横收敛起自己的怒容,弯腰行礼,让郦食其走在自己身前。
孔老夫子说过,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所以已经接近七十的郦食其,也不跟田横客气,顿了顿手中的节杖,铿锵有力的大步向前。
…………
一间梁柱上有些掉漆的大殿内,齐王田广正襟危坐,肃然的看着走入的郦食其。
他是田荣的长子,田荣死后,齐人请降,但项羽不允,反而大肆烧杀掳掠,于是齐人再反,田横等人就顺势拥立了呼声很高的田广为王。
郦食其走入,拱手弯腰行礼:“大王,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脸上笑吟吟的,丝毫没有上次被人乱棍打出,以及这次拒之门外的恼怒。
做使节,需要有一副好脾气。
田广轻轻点头:“不知先生这次来,有何事,欲对寡人说啊?”
郦食其笑着问道:“大王可知天下人心,归往何处?”
田广摇头。
郦食其正色说道:“如果大王知道人心向背,则齐国就可以保全,若是不知,则齐国就必然要灭于大王之手了!”
田广冷笑,刚想发作,但看到田横向他摇头,于是按捺心中不快,询问道:“那么天下人心归向哪里?”
郦食其回答道:“天下人心,皆归于汉王!”
田广不屑冷笑:“区区一泗上亭长,也配吗?”
郦食其猛地一顿节杖,大声说道:
“泗上亭长又如何?我王昔日曾受怀王之约,先入关者王之!然项羽背盟,反倒让我王在汉中地区称王!及至后来,项羽迁杀义帝,我王闻听之后,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而责义帝之处!”
“一路之上,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
“如此,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方船而下,平天下如探囊取物!”
“项羽有有倍约之名,杀义帝之罪!且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天下畔之,贤才怨之,尽数背弃项羽而投向我王!”
“如今,汉军定三秦;涉西河之外,统上党之兵;下井陉,诛成安君陈馀;破北魏,降魏王豹,破城无数!”
“区区泗上亭长?”
郦食其吹胡子瞪眼睛问道:“不知大王,有何功绩啊?”
他不等面红耳赤的田广回答,自顾自说道:“告诉你吧,如此功绩,非人力能够做到,此乃上天垂青,天命所归!”
“我来的时候,汉军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大行之坂,距蜚狐之口了,天下诸侯中,迟迟不愿归附汉国的,必然会被最先灭亡!”
“齐国若是降了,则田氏依然可保留齐王之位,若是不降,呵呵……”
“如此,还请大王三思!”
在田广大怒,准备让人将一脸豪横的郦食其再次打出去的时候,田横缓缓走到他身边,将自己听到的最新战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遍。
“当真?”
田广脸上惊骇一片,他虽然没有和汉军交过手,但对于赵国的军队却并不陌生。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军队也是很能打的。
但,却很轻松的被韩信一战而灭!
齐赵之军,战力相差仿佛,而现在,齐国又因为快要供给不上士兵的粮饷,而导致战力大幅下降,恐怕根本不是汉军敌手!
毕竟,只有架起锅子煮大米,没有架起锅子讲道理。
指望别人吃不饱饭还要卖命,即便是在后世,民族和国家这种理念深入人心的年代,也没有几支军队能够做到!
所以田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郦食其说道:“就依先生之言,齐国,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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