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弯腰替方启掖了掖被角,一边轻声在方启耳边说了什么。
方启微微点头,咳嗽了一声:“斯白来了?过来。”
所有人向身后望去,神态各异,诧异,茫然,不屑……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眼底藏不住的轻蔑和漠然。
贺斯白从这些带着刺的目光中穿行而过。走到方启身边,微微弯腰,态度不卑不亢地向他问好:“叔叔好。”
方启伸手,叠在贺斯白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一直没机会和你见面,怪叔叔礼数不周了。听你妈妈说,你刚上大学?”
“是。在江大读经济学。”
“年少可期啊。经济学可是江城大学的王牌专业。我们公司的执行总经理,就是江城大学的经济学毕业的,应该得算是你的学长。”方启点点头,依旧握着贺斯白的手,目光却垂下来,却是看着贺母手里那个又圆又红的苹果。
房间里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方启一同望过去。
贺母自始至终坦然自若,削皮的手法娴熟,苹果皮削了一圈又一圈,长长垂下来,一点没断。
方启看着贺母把一整个苹果削完,慢吞吞地又开口说话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大哥已经工作了,整天忙得要命,根本没空陪我这个老头子。你要是下课放学有空了,多来陪陪我。”
一句话,承认了贺斯白的地位。
所有人都跌了眼镜。在场的都是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方家人,各类附属子公司的董事,此话一出,看向贺斯白的眼神却纷纷多了几分畏惧。
谁都没想到,这个外表精致,气质苍白沉郁的少年竟是江城上流圈子里流传十余年,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人物——英华娱乐董事长夫人和前夫生的儿子。
如今方家名正言顺,位高权重的方家二少爷。
方启和贺斯白又闲聊了一会儿,神色愈发倦怠。
贺斯白便识趣地出声告辞,病房内的其他人也识趣地跟在贺斯白的身后,恭恭敬敬地转身离开。
所有人的态度转变只在顷刻间。出了病房,所有人都热络地和贺斯白攀谈,用尽赞美之词,并在试探之中约好下次再见。
贺斯白笑意凉淡,态度随意地与这些人边走边寒暄。把所有人都应付走,正好走至院中的花坛边。
他望着几日前刚坐过的位置晃神片刻,垂下眼,带着眸中深藏的低黯情绪,走过去,坐下。
刚从衣兜里翻出烟盒,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年轻男人突然在他身边落座。
花坛这么宽阔,没有人会愿意选择这么近距离的在一个陌生人身边落座。
贺斯白抬眼望过去,神情带着揣测之意。男人却坦然地勾起薄唇,态度熟稔,但普通话却生涩极了:“二少,借个火。”
贺斯白没应声,却灵活地把手里的打火机翻转了个方向,朝男人递过去:“叫我贺斯白就行。”
“不喜欢二少这个称呼啊?其实我也不喜欢,但你哥哥比较喜欢我们喊他方少。”年轻男人甩开了打火机滑盖,须臾后餮足地吐出一口烟,“那我们之间还是喊名字吧,我叫方凯言,你也可以叫我威廉,我刚从英国念完大学刚回来。”
贺斯白略一点头:“威廉。”
夜色沉沉,医院里所有人行色匆匆。但再匆忙的行人在路过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目光落在这两个样貌出众的男人身上。
“哇,你不知道,我刚才第一眼看你的时候,惊艳住了,你长得这么帅,真的没考虑过进娱乐圈?”威廉表情夸张地问。
贺斯白面无表情:“谢谢,没有。”
“你好冷漠。”威廉耸耸肩,“不过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比如说,下周。”
贺斯白蹙眉:“为什么?”
“是我的订婚礼呀,”威廉笑眯眯,“家里给我安排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做我的未婚妻——尽管我们只见过几次面。”
见贺斯白依旧毫无兴趣,威廉带着些恶趣味调侃:“相信不久的以后,你也会拥有一位属于你的未婚妻,相信我,这种感觉很刺激的,就像开一个巨大的盲盒。”
贺斯白面容依旧疏冷。他站起身,睨着男人,散着一身不驯的戾气,言简意赅地否认:“不可能。”
男人无奈地耸了耸肩,语焉不详,似是不愿争辩的无奈应和:“……ok。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贺斯白拿出手机,划开锁屏,才看见沈清照的消息。
他的喉头滚了滚,很快地回了一句——怎么了?
新的消息马上回复过来:没事。突然想起你了。
贺斯白悬滞在手机键盘上方的手一顿。
这个女人,总是擅长用蜻蜓点水般的温柔关切让他的心底翻起莫名的情绪。
威廉看着贺斯白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的样子,纳闷地问:“怎么了?”
“没事。”扫完二维码,贺斯白站起身,“我还有事,先失陪了,再见。”
威廉没动,依旧是敞着腿,双手撑在身后姿势。他歪着头,目送贺斯白远去:“下次再见。”
在贺斯白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威廉才用一种懒洋洋的,又颇有兴致的语气,把那句告别加上称谓:“‘方’斯白。”
w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