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一直回,他就会像得到了鼓励一般一直发,她不想那样。
晚上,她刚给肖胜春擦完身,按摩完,准备做饭,肖胜莲回来了。
“胜莲,回来了?刚要洗米呢,晚来一步就少煮了你的饭。”何晓初说。
肖胜莲却扫了她一眼,没理她。
最近肖胜莲对她一直有意见,她也不理会她的态度,继续到厨房里忙她的。
吃饭时候,肖胜莲闷声不响的,心事重重。
何晓初想问问她,关心一下,又不愿意等一下婆婆抢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没问。
“胜莲,有事?”李华珍问。
“恩,要实习了。自己找单位,我在网上发了很多简历,都没有回音。现在,还真是毕业就是失业呢。”
肖胜莲说着,放下了饭碗,没了胃口。
何晓初最近在想,肖胜春这一睡,也不知道要睡多少年,她这样一直在家也不是个办法,
索性,就趁她提工作时把这事说出来和婆婆商量商量。
“妈,我想请个保姆。”她说。
“什么?”李华珍把碗往桌子上一顿,压根不听她把话说完,就抢白道。
“照顾够了?这才几个月啊,就腻味了?还在医生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会耐心照顾他,唤醒他,不管过多久。你这人怎么这么虚伪啊?你是忘记了,他是为什么才这样的吗?白眼狼!”
何晓初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心里不无怨气,而且刚刚她这一叫一摔碗,还把妮妮吓了一跳。
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在气话出口以前已经冷静下来。
“妈,你听我把话说完啊。”
“有什么好说的?你那套花言巧语能哄的我儿子为了你命都不要,他信你,我可不信。”
她怎么就这么难沟通,她真不想和她说了,太过分了。
“奶奶,你听我妈妈说嘛。”妮妮摇了摇李华珍的手,她才脸色缓和了一些。
何晓初趁机继续说:“妈,是这样。你看,我们不能坐吃山空。我是想去上班,您身体也不好,照顾不了他。我就打算着请个阿姨白天来帮我照应着他,晚上下班我自己照顾,这样还能省下些钱。”
李华珍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不过她就是气,就是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你怎么说都有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也老了,管不了你。”
何晓初知道,她这就是默认了自己的提议。
吃完饭,她收拾完,还和以往一样带着女儿跟肖胜春说话。
“妮妮,你去到自己房间写作业,妈妈跟爸爸说点悄悄话。”
“好,妈妈说完了来叫我!爸爸,妮妮去写作业了!”妮妮在何晓初的教导下,学会了任何时候都要和爸爸打招呼,不管他能不能听到。
妮妮一走,何晓初就抓起肖胜春的手。
“胜春,明天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在家,能行吗?可我也没有办法,家里存款越来越少了。你早点醒来,好吗?我和女儿都需要你。还有妈,自从你昏迷了,她总是说很多难听的话。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感情的,有时候她说的我真的快气死了。我总不能和她吵吧,你知道了也会不高兴。妮妮也会受到不好的教育,我就只有忍着。可你知道吗?我忍的,心口都疼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也不管我了。你不是说以后妈不会为难我吗?你说为难的话,你会出面的。你倒是出面啊!”
她把那只大手贴上自己的脸,寻找一些安慰,一丝慰藉。
要是他能醒来就好了,她说了这么多,还哭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动容。
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皮,没有跳动,她紧紧握着的手依然没有动。
每天,她都是这样带着期望醒来,又带着失望入睡。
这时,手机响了,她擦干泪,翻出来看,又是杜明凯的信息。
“最近好吗?”四个字。
心里涌过一丝暖意,总算,这世界上还有人关心着她好不好。
其实她不是没有人关心,只是关心也解决不了她实际的问题。
她逃不了,只能在这里受着,受着婆婆小姑的白眼,还有身心的煎熬。
有时觉得委屈了,她就会想,其实跟肖胜春的苦比起来,她这些都不算什么。
不知道他神智是不是清楚的,若是清楚的,动都不能动一下,该有多难受?
她有过这种经验,就是小时候手受伤用不了筷子,只能靠家人给自己喂饭。虽然有人照顾着,心里还是无比焦虑。
想动,而不能动的感觉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
肖胜春的不能动,又全是为了她何晓初,让她心中更是心疼。
想着他的难过,她按动手机的动作又停下来。不能回,对不起他!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杜明凯信息发出去以后,已经做好了她不会回的准备了。不过,虽知道,还是过一会儿就看一下,期待有奇迹出现。
当然,他等待的只能是失望。陈瑶又看到了他对着手机出神,猜到他可能是在和何晓初短信往来呢,女人是敏感的。
“杜明凯,怎么总是看着手机发呆啊?”她明知故问。
“啊,没什么,就是在想事情,无意识看的。”他说。
她心中苦涩的滋味泛滥,没再说话了。
杜明凯知道她注意到了,就收起了手机,找她聊天,她却闷闷的,并不怎么搭理。
第二天白天,何晓初便在忙的间隙里去家政看了。
面试了几个保姆,都不满意,她怕请的人照顾不好肖胜春,让他受了委屈。
“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家政服务人员都有点没耐心了。
“哦,我想要年轻一点的,身体要好,要有力气……”她正形容着,只见一个女孩从外面进来了。
“你有什么事?”另一个家政人员问。
“俺想找工作,做保姆!”那个乡下姑娘说。
何晓初一看,这女孩好像身体不错,脸红扑扑的,骨架也大,比她前几次见的好多了。
而且看着也顺眼,穿的也干净。
“要不,让这女孩跟我谈谈?”她跟接待她的服务人员说。
“行啊!喂,那个小美女,你过来!”
“哎!来了!”那女孩答应着过来,声音可脆了。
“她家招保姆,一个月1500,做白天的。”
“行行行,俺去了!”女孩一听,可高兴了,也不听其他的,直接答应了。
“不,先别急着答应,她家的事不一定那么好做,家里有病人,可能会累。”
“俺不怕累!只要钱多点,俺不怕!”她朴实地说着,转过身对何晓初说。
“姐,俺真不怕累。俺是农村来的,就是能吃苦。你看,俺身体还好,结实。俺娘说,俺这身体,打几棍子都打不垮。”
何晓初笑了,这女孩真单纯可爱,当即决定用她。
本来雇佣双方都要交费用的,何晓初看这女孩肯定是缺钱,于是就帮她把她那一份也交了。
路上,何晓初就把家里的情况跟她说了,尤其叮嘱了一下婆婆的事。
“我婆婆,你要叫阿姨。她年纪大了,脾气不大好。你千万不能顶撞她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争啊。”
“知道了姐,俺不争!”
把她领到家里,何晓初以为婆婆会不给人家好脸色呢,完全出乎她预料,她婆婆很满意。
“不错不错,这丫头一看就能干。身体多好啊,要是谁家娶了你这样的肯定是福气。生孩子啊,能生几个。”
何晓初没想到,她话是在这里等着呢。她就是这样,总让人心里不舒服,不是影射她没再生了吗?
“是啊,很好!招弟,你来,姐带你去看看你哥。”她回了婆婆一句,就带她进了自己卧室。
“别看你哥躺在这儿,他能听到我们说什么呢。你跟他说话时就像他醒着一样,行吗?”她说。
“行,俺都照姐说的做。”
“你真懂事!”何晓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姐,每天得给他擦身吧?”招弟红着脸问。她是听同村的小姐妹说的,有人照顾过卧床的病人,听说还要擦身。
当时那女孩就很不好意思地说,哪儿哪儿都要擦,连那里都得擦。
“每天都要擦,不过不用你擦。姐下班自己给他擦。”
这话让招弟放心了不少,她可不想给个大男人擦身,太羞人了。
“姐,那俺都干什么啊?”
“你买菜做饭,打扫卫生,闲下来的时候和他说说话,给他放放音乐。还要给他喂东西吃,姐教你……”
所有涉及到肖胜春的事情,何晓初都细心交代一遍。
尤其是奶粉的泡法,很讲究。太稀,怕他喝了没用。太稠,又灌不下去。
“姐,那俺住哪里?”招弟又问。
“招弟,你是做白天的,刚刚家政人员不是说了吗?白班的,不需要在这里住的。”
“啊?姐,俺今天刚来城里的,要是没地方住,俺还得去住旅店,赚点钱还不够花的呢。你看能不能让俺在这里住,俺晚上也做事,就要白天的钱。”
何晓初想了想,觉得她怪可怜的,一个女孩就算一个人在外租房子,也不安全,再说还得花钱。想想还是把她放在肖胜莲房里,年纪差不了几岁,可能也有共同语言吧。
“胜莲,这是我刚请到家里帮忙的小女孩,让她和你住一起,行吗?”何晓初问。
“不行!”肖胜莲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女孩真土,说不定农村来的不干净,她不愿意。
“你先在这儿坐一下,姐去跟我妈商量一下。”何晓初想,实在没办法就跟婆婆商量一下吧。
“妈,能不能让招弟跟您住?”她问。
“不是说上白天的班吗?为什么还要在这儿住啊?”婆婆不高兴地问。
“她没地方住。”
“那关我什么事啊?我们家又不是免费旅店。再说,那孩子是农村的,我也不愿意她和我住一起。”
何晓初心里这个气啊,什么农村的。他们家还是郊县的呢,何晓初是正经的城里大家闺秀,可没嫌弃过他家什么。
气也没用,她知道,婆婆的脾气也说不通,还得自己想办法。
何晓初又到妮妮房间看了看,她房间的确是小,偶尔她陪妮妮睡一下倒还没什么。
这女孩说不定要在家里长住,放在妮妮床上,自己就很难单独搂孩子睡一会儿了。
想来想去,实在没法儿,决定还是把她放在自己卧室。这样,她照顾肖胜春也方便。
反正他现在也看不到人,就那样躺着,也没什么影响。
想到这里,何晓初就安排招弟在家做家务,自己去买了一张行军床,又给她买了两床被子。
路过卖服装的地方,何晓初还帮她买了两套衣服。
回来时,招弟看到新衣服新被褥,新床,别提多感激了。
“姐,你真好!俺保证会像照顾亲哥哥一样照顾大哥,姐你可以放心上班。”
“真是个好姑娘。来,去换上这套衣服姐看看!”何晓初说着,把她推到洗手间,衣服塞给了她。
招弟答应着很是欢快地去换了衣服,出来时果然大不相同,人靠衣装嘛。
“漂亮,很漂亮!水灵灵的!”何晓初赞不绝口,说的姑娘脸都红了。
“俺哪里漂亮?姐才是漂亮呢,跟仙女似的。就是那些电影明星,俺看也没姐一半好看。”
何晓初被她夸的,心里也很高兴,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老了,姐老了,比不得你这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她近几个月以来,从妮妮生病,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哪里还有心思和时间保养皮肤。
凑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照了一下,好像眼角都生出细纹来了。
不觉有些惆怅,也许等把肖胜春伺候醒了,他年轻,自己却像老太婆一样了吧。
“姐很漂亮,哪里都不老。”招弟乐呵呵地说。
这话,却让她想起了杜明凯,他也是这么说的啊。
杜明凯,给了她第二个青春,可惜的是这个青春太短了,眨眼即逝。
你还好吗?她在心中询问,一直以来似乎都是杜明凯在关心自己,而自己却没关心过他。
不是不记挂他啊,是不能记挂,良心不允许。
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又会见到他,想到这儿,她心里竟有些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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