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家觉得有点冷,堵在门口看这寒风呼呼的往身上招呼,他觉得他可能熬不过今晚。
他得想个法子
“哎哟,我这腿撑不住了”
朱管家才嗷这一嗓子,春枝立马让人搬了个梯子来卡在门口,方便朱管家靠在这梯子上堵风。
朱管家黑了脸,春枝恭敬的道:“朱管家,您多担待些,咱们小姐年纪小,正是记仇的时候呢,等熬过了这晚上,您以后可不要再跟咱们小姐不对付了。”
朱管家有气不能撒,嘟囔应着,小福儿欢喜的端了茶水过来:“朱管家,奴婢给您端茶来了,您赶紧喝一口吧?”
朱管家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今儿算我倒霉,可下次”
“哎呀----”小福儿手一抖,杯子里的茶尽数倒在了朱管家的身上,寒风一吹,朱管家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小福儿一脸惊恐看着他:“您看看,您没得吓奴婢做什么,奴婢这一手抖,不就不小心全撒您身上了?”
朱管家气得没法骂她:“你们都离我远点!”
小福儿朝春枝吐吐舌头:“春枝姐姐,既然朱管家不要奴婢们伺候,那咱们就下去烤火睡觉吧,我娘见晚上小姐被吵醒了,特意顿了安神汤,小姐给咱们都留了呢”小福儿拉着春枝一边走一边说,气得朱管家想骂人。
楚姒这会儿在房中,绿檀还没回来,林清愚也没过来,她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去一趟朱管家的房间才行,他那里一定有蛛丝马迹。
楚姒正打算自己出去,窗户外便跳进来一个人,隐约还带着血腥气。
楚姒待看清了脸才匆匆上前:“怎么了?”
绿檀捂着胳膊。微微摇头:“没事,不过小姐,我让人给发现了。”
楚姒取了止血药来:“无妨,人没事就好。”
绿檀心里一阵感动,自己接过药涂了,才道:“我跟着那人到了清风楼后院,才发现她竟是去见珍娘身边的一个人了。”
“你确定是珍娘?”楚姒道。
绿檀颔首:“那人我认得,那日在严府把小姐强行带上马车的婆子就是她。”
楚姒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让珍娘给发现了,今晚楚秉松突然过来,应该是赵训炎也开始怀疑了。
“小姐,咱们怎么办?”绿檀担心问道。
“她们跟绿芽交代了什么?”楚姒反问道。
绿檀想了想:“好似让绿芽这两日出府一趟,要她去见一个人。”
“谁?”
绿檀摇头:“那人没说,只说后天子夜,相府后巷会有马车过来,只允许绿芽一个人上马车。”
楚姒微微叹了口气:“这两日你看好绿芽。”
“小姐是阻止绿芽过去?”
“不。”楚姒看着绿檀胳膊上的伤:“我亲自过去,我倒要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为何不让绿芽说出来?”绿檀不解楚姒为何要亲自去冒这个险。
楚姒看着她,笑了起来:“你又犯傻了,你觉得她们会把真正的计划告诉绿芽么?定然是想利用她做什么,可是绿芽能做什么呢?”楚姒想不透,便要亲自去看看。
绿檀咬牙:“那奴婢跟您”
“明日不必了,不过今晚你倒是要跟我一起出去一趟。”楚姒说罢,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跟绿檀从后院矮墙那处出去了。
朱管家是单独住着一个小院子,靠近西院最里边,临湖,平日阳光不多还潮湿,所以寻常极少有人过来,楚姒二人才走进这里,就觉得一股阴森之气袭来,饶是绿檀都打了个哆嗦。
楚姒示意让她先探探院子里的情况,绿檀屏住呼吸,仔细探听之后才摇了摇头。确认无人,楚姒便又往前几步,绿檀抬手就要去推房门,楚姒却微微摇头,指了指朱管家卡在门缝里的指头宽的纸片,这应该是他用来防止有人偷偷潜入他房中的标记。
绿檀会意,小心按住那纸片,这才轻轻推开了房门,但房门才打开,一股**之气便吹了出来。
这味道楚姒很熟悉,当初在皇宫里,被楚蓁蓁做成人彘,她整日鼻尖萦绕的,便是这样的腐烂之味。
见楚姒神色不对,绿檀有些担心:“小姐?”
楚姒微微摇头,两人转身进了房间,楚姒开始小心在房中寻找。
屋子里很暗,朱管家的窗户都是钉着黑纱的,外面的亮光根本透不进来。
“这太诡异了,像养着鬼似的。”绿檀随口说着,见左右房间里也透不出光亮,干脆抽出火折子点亮了,但才打亮火折子,一个瞪着眼睛龇牙咧嘴的苍白脸庞就在自己的咫尺之处,绿檀吓得尖叫出声。
外面守着的人听到响动,匆匆跑进了院子里。
“是这里头发出的声音?”
“是但是,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朱管家交代过的”另一个侍卫有些紧张。
长得高大些的那个侍卫不屑的嗤了一声:“瞧你胆小的样子,里面不过是朱管家的相好罢了”
“嘘”那人忙道:“之前有人看到过朱管家这相好,听说浑身都烂了,甚是吓人。那人当晚回去便连连做噩梦,第二天就暴毙了。”
高大的侍卫皱皱眉头:“那里面不会出事吧?”
“说不定是在玩儿呢。”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皆是笑了一声:“想不到主管家好这一口,啧啧”两人说完,并不打算多管闲事,转头便离开了。
听到外面的人走开了,楚姒才松开捂着绿檀嘴巴的手。
绿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面前的人,她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可全被脓水和血水浸透,浑身上下也发出难闻的臭味,一张脸更是如同厉鬼一般吓人,她看起来还没死,喉咙里发出声响,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小、小姐,这是什么鬼东西”绿檀后退两步,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楚姒却是流出了泪,这人她认得,也是以前母亲身边伺候的。
秦雪!朱管家!
楚姒上前一步看着她:“我叫楚姒,是杨佩的女儿”楚姒的声音有些更咽,绿檀正觉得奇怪,那被绑着的女人空洞的眼神动了动,散开的目光慢慢聚焦到楚姒脸上,血泪却从眼里流出。
绿檀惊讶不已,楚姒却死死攥着拳头:“是朱管家害了你?”
她眨了眨眼睛。她的舌头已经被拔掉了,根本说不出话,浑身的骨头也都被敲碎,让朱管家绑在了这里。
楚姒红着眼睛,浑身都开始浸满嗜杀的气息,绿檀都颤了颤。
“这件事,跟秦雪有有关吗?”
她眨了眨眼睛。
“跟楚秉松呢?”
她开始激动起来,楚姒心如刀绞:“你现在想死吗?”
她怔怔看着楚姒,面上却似乎带着一股放松,楚姒痛苦的闭上眼睛:“我不会让你觉得疼的。”楚姒扣动手腕上的紫宝石镯子,一枚银针刺入她的喉咙,她眼睛突然睁大,待看着楚姒,却只是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楚姒站着一动不动,绿檀看着她浑身散发出的杀气竟比自己在江湖上见过的那些人还重,有些骇然:“小姐?”
楚姒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一枚淬满迷药的银针穿过她的喉咙,以她现在的状况,活不下去了吧,她应该----被自己杀了吧
良久,楚姒才开口:“回逐锦阁,放朱管家回来。”
楚姒的语气平静的似乎不带一丝人气,绿檀惊愕的看着她:“小姐,您要做什么?”
“杀他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我若是离开了,他就会有戒备。”楚姒淡淡说着,看着面前的人,如同看到了受尽折磨而死的母亲,看到了因自己而死的所有人。楚秉松她可以钝刀割肉慢慢玩,但朱管家就不必了,直接杀了给她陪葬吧。
绿檀见她语气决绝,深深吸了口气:“好,奴婢这就去,等朱管家一回来,奴婢帮您动手!”绿檀说罢,转身便跑了出去。
楚姒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在这充满腐朽之气的房间里,似乎一切回到当初,绝望而无依,只不过这一次,她要亲手杀了伤她身边之人的人!
朱管家已经冻得直打哆嗦了,眼瞅着天好像快亮了,心里松了口气,哆嗦着泛青的嘴唇:“来、来人”
绿檀站在院子口,看着朱管家,面色冷沉,既然你这么着急死,那就允了你!
“来人,放朱管家回去歇着。”绿檀声音不小,春枝和小福儿两人才梳洗起来,朱管家已经被人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去了。
小福儿还嘟囔:“这个老东西,成天儿没好心思,最好活活冻死他才好。”说罢,转身要进房间去伺候楚姒,绿檀却道:“小姐还在睡着呢,你们别惊扰了她,迟两个时辰再过去叫吧。”
“哦,好。”看着今儿面色格外冷的绿檀,小福儿愣愣应道。
绿檀说罢,转头又出去了。
朱管家还不知危险将近,嘴里一边骂着一边进了自己的院子。
守在院子门口的两个侍卫瞧见他,惊讶了一下:“咦,朱管家您昨晚不在房间?”
“怎么了?我想在哪儿还用你们管?”朱管家没好气道。
“不是、不是。”二人不敢再多说。
朱管家这才哼了一声,提步走了进去。
进房间前看了看自己夹在门缝里的白纸片,见位置没有被挪动过才提步进了房间。
“这个楚姒,我迟早弄死她!当初就不该把她留下,跟她该死的娘一起弄死了多好。”朱管家一边咒骂着,一边拨开帘子往里间去,才进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养着用来试药的人好似死了。
“怎么会死?用药吊着,明明还能再活个一年半载”
“真是好药。”
朱管家的背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他背脊一僵,转身就拔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但他的匕首还来不及刺入楚姒的胸口,楚姒镯子上的银针便连发两枚,朱管家浑身瞬间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这是什么”寻常的迷药对他根本没用,可如今这药却让他瞬间感到浑身麻木。
楚姒看着要渐渐失去意识的朱管家,捡起地上他落下的匕首,直接割断了他手腕上的动脉:“朱管家,先别晕过去,我有话问你。”楚姒语气淡淡。
朱管家能感受到自己血液喷涌着往外流,面色白了白:“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杀你。”楚姒抬眼看他,朱管家看着她恨得发红的眼睛,便知她已经发现了。倒也不再挣扎:“你杀吧,反正杀了我,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是吗?”楚姒看着他:“你跟楚蓁蓁都听命于南疆人,前院怕也有不少的南疆人。如今后院的我差不多已经清理干净了,等你一死,前院的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朱管家似乎很自信:“你清理不干净的。”
楚姒看着他,只觉得他这话很奇怪,楚府就这么多人,她怎么会清理不干净?除非,这里面有人是她下不了手的。
朱管家见她似乎猜到,这才笑起来:“你跟你娘一样,骨子里都是个善人,你下不去手的”
楚姒冷冷勾起嘴角:“你想错了,上辈子我跟我娘一样,可这辈子,你面前的楚姒是从地狱来的,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上辈子?”朱管家正疑惑,便见楚姒已经抬起了手,只不过在楚姒下手之前,一把匕首已经先她一步飞入了那人的心口:“小姐,莫要脏了你的手!”绿檀已经进来。
楚姒看着绿檀。她身上的肃杀之气与之前完全不一样,如今,她开始怀疑绿檀的身份了。
楚姒站起身来,看着瞪着眼睛已经没了气息的朱管家,他一死,房间里各处便开始有毒虫爬出来,跟当初那个南疆的巫师死状一样。
绿檀皱起了眉头:“小姐,天快亮了。”
楚姒抬眼看了看已经没了气息的妇人,如今残害你的人已经死在了你面前,你安息吧
楚姒心中默念完,这才趁着毒虫爬过来之前,跟绿檀二人转身出去了。
今天京城的天一亮,不管是朝堂还是街市都一片死寂,因为昨儿晚上疑似谋反而被关在天牢的大皇子,被活活烧死了。
为何说是‘活活烧死’?因为等大火灭了,官府的人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大皇子竟是被用铁链绑死了扔在牢房中的。
昨晚死的,还有管着牢房的小管事。
徐敏忠一见到赵佑尸体的时候。就浑身发软的跪在了地上。逍遥王不是说先杀了大皇子再烧毁尸体么,怎么变成了活活烧死?
徐敏忠来不及做安排,官兵便已经冲入了徐府内,以蓄意谋杀大皇子的罪名,定了他个满门抄斩。
徐家人晚上还在酣睡中,一醒来就被官府的人给抓走下了大牢。
皇帝今日没有早朝,让朝臣们吵了一上午,才下了旨,要以太子之仪下葬大皇子赵佑,虽然赵佑已死,但皇后的位置却是稳固了,就算以后别的皇子登基,她也还是皇太后,如今又抓了徐敏忠一家,她已经没有理由再要求彻查,被憋得直接重病不起。
几个皇子如今都在皇帝的养心殿底下站着,赵训炎和林清愚也在。
皇帝面色不是很好,一旁苏贵妃帮着磨墨。林清愚立在一侧等着。
皇帝闭着眼睛好半晌,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干哑的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呵,这是老天在惩罚朕还是故人在惩罚朕呢。”
赵训炎眼神微闪,皇帝转头看了眼林清愚:“清愚,过来,帮朕看看这几个字是什么字。”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林清愚走上前看着那圣旨上的字,微微垂下眼帘:“是‘情义’二字。”
“是啊,情义,父子之情、手足之情、君臣之义,怎么怎么就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呢。”皇帝语气有些急,说完便猛的咳嗽起来,苏贵妃忙递了茶来。
皇帝端过茶杯,看了看,猛地放在了桌子上,恼怒的看着底下的人:“你们不是都在等着朕立太子吗?好!好!朕现在就给你立!”
众人忙跪下:“皇上息怒”
皇帝直接站起身提起墨笔,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将笔递给林清愚:“清愚,你来写!”
“是。”林清愚上前接过墨笔,皇帝看着底下自己的儿子和兄弟,沉声道:“皇八子赵煊逸,敦厚仁爱,胸怀天下,礼义仁孝,实堪社稷之重!今立为太子,以昭天下!钦此!”
林清愚早就猜到皇上会这么做,但众人仍旧觉得惊讶,大皇子后面,分明还以一溜儿的皇子,怎么偏偏跳到了老八?
但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不是,立马叩首。
赵煊逸却并不如大家想象的开心,如今被推出来做太子,只会成为众人的靶子,可能父皇并不是想他以后真正能登基。
圣旨当场就颁布了,册封大殿定在了三日之后。
赵煊逸上前领旨谢恩,皇帝却没有按惯例叮嘱些什么,只让他退下了。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清愚留下。”皇帝颁完旨,似乎力气都被抽空了,疲惫的坐下来。
众人领旨,行了礼就退下了,赵煊逸直接跟苏贵妃去了她的殿里。
出了宫门就见七皇子道:“小皇叔,看来你不适合娶妻啊,才许了个徐家姑娘,如今又在牢里了,我本想着给你请了丞相府二小姐的婚事,大皇兄又遭此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