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匆匆赶到定国公府,白氏倒是有些意外。
“前亲家母来了。”白氏坐在花厅里,看着楚老夫人,身也没起,就悠悠的坐在上头。
楚老夫人被小了自己几十岁的白氏称呼为亲家,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但她今日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秦雪可在,我是来寻她的”
她话还没说完,白氏就夸张的笑了起来:“秦雪已经被你们给休了,你还寻她做什么?”
楚老夫人看着嚣张的白氏,忍住今天一天所有的怒气,笑道:“之前说休了她是我擅自做主,如今松儿知道了以后,很是生气,所以我来将功折罪,想将秦雪接回去。”
白氏听到这话,连连庆幸自己聪明,把那休书给贴出去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如今你们已经把这水给泼回来了,也就没有接回去的道理,楚老夫人,您还是算了吧。”白氏冷笑道,她怎么会让秦雪继续回去当丞相夫人呢,秦雪害死她的翡儿,她要留下她好好折磨。
楚老夫人哪知她是打的这个主意,但见她不肯让自己接回去,便道:“既如此,那这样吧,我去见见她,她若是愿意跟我回去,我便带她走;她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只不过你这个做继母的,总不能让女儿留在家里头,不让她回夫家是不是?”
白氏面色一沉:“楚老夫人还真是会说话。”
老夫人站起身来,看着她,白氏不耐烦的抬手:“去,你去问问大小姐,愿不愿意回楚府。”白氏的话里丝毫没有让楚老夫人去见她的意思。
老夫人皱眉:“国公夫人,你这般”
“怎么,前亲家母是来找茬的?”白氏冷冷讽刺道。
老夫人面色微青。寻常定国公都还给她几分薄面,可这个白氏,真是个混不吝的,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如今的做派也是这么不守规矩。
“国公爷可在?我去跟他说说,死活把嫁出去的女儿留在家里是什么居心。早听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不把这个原配所出的女儿当回事,我倒要亲自问问是不是真的如此,若是这样,倒还不如我把秦雪接回去照顾。”老夫人义正言辞道。
白氏听得一肚子火,这老夫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如今指责自己倒是头头是道:“这人你要接也可以!”
老夫人面上一喜,白氏却又道:“之前她骗了我三万两银子给你们楚府用,如今只要你把这三万两拿回来,这人我就给你!”
楚老夫人面色铁青,说什么骗钱,这把丞相府当什么了,但秦雪她今日必须见,也必须要她死!
“江妈妈,回去找蓁蓁把钱拿来!”
“不必了!”楚蓁蓁的声音忽然传来,楚老夫人一回头便看到楚蓁蓁两眼通红的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老夫人沉声问道。
楚蓁蓁听楚姒说了那番猜想以后,本还不信,如今一看,竟真是如此,祖母果真是要把母亲接回去,但却没想到会逼自己把那三万两吐出来。
“听说祖母特意来接母亲,蓁蓁高兴,所以也来了。”楚蓁蓁看着楚老夫人行了礼,又转头看着白氏:“外祖母说我骗了定国公府的银子,怎生不去问问舅舅,这银子分明是他给我的,外祖母今日若是不肯让母亲回去,那蓁蓁就去问问外祖父,问问韩大人、李大人、马大人,京城里的大人蓁蓁都去信去一一问问,是不是有夫家来接,母家不让女儿回去的道理。”
白氏看着楚蓁蓁,气得不行:“你母亲在这儿过的挺好的,就是回来小住几日”
“是吗,外祖母难道以为我不知道母亲现在什么境况?”楚蓁蓁又道。
白氏咬牙:“好!你们要把她接回去可以,但必须要楚秉松亲自来接。他有脸休了你母亲,那就八抬大轿再把人抬回去一次,这是做娘的为你母亲争的面子!”
白氏气得要吐血,老夫人同样气得要吐血,方才分明快可以见到秦雪了,可楚蓁蓁这么一搅和,哪里还能见着人。
“我们现在见她一面”
“不必了。”白氏打断她的话:“如今雪儿身体不好,你们都先回去吧,去把楚秉松叫来,这样你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白氏说罢,看着老夫人不虞的神色,心下稍微松快了些:“楚老夫人要记得,一定要八抬大轿,高头大马!”说罢,便直接起身离开。
楚蓁蓁反而很高兴,原本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母亲只是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进去的,如今要是八抬大轿,那不就是嫡妻的礼了么,她这个嫡女的名头又正了一些。
“祖母,咱们紧着去找父亲吧。”楚蓁蓁拉着楚老夫人的袖子道。
楚老夫人想起之前发怒的楚秉松,若是因为这件事去找他,他只怕更恨自己这个母亲。
老夫人恼怒的甩开袖子,直接提步离开了。
楚蓁蓁愕然,但不及细想,直接招呼了人去寻楚秉松了。
楚姒此刻还在院中焦急的等着消息,不知道林清愚那方怎么样了,不知道杨辞那里又怎么样了,若是出了差错
楚姒不敢想,绿芽见她面色凝重,才包扎好的伤口又沁出血来,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小姐,您怎么了?”
楚姒微微摇头:“你们去外面候着吧,盯着老夫人和楚蓁蓁的动静,一有消息马上来回禀。”
“是!”绿芽见她有了吩咐,忙招呼了春枝和小福儿出去了。
此时的逍遥王府内,氛围有些诡异,前院还在歌舞升平,后院则是陷入了死寂。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珍娘面色黑沉,她的行动屡屡失利,如今想在长乐庵动作,好将众人的目光从死士的身上吸引过来,再嫁祸给赵煊逸,这样的完美计策,居然还没开始实施就被人给打断了。
“杨辞寻常不带兵,这次私自调兵出城,已经是死罪”
赵训炎还没说完,珍娘便怒道:“死罪有什么用,他死一万次也抵不上我调养的精锐,而且安平侯府的那个林清愚居然也突然冒了出来,难道是赵煊逸主导的?”
“杨家人自上次死士一事后,好似也站到了赵煊逸这边。”赵训炎间接认同了珍娘的话。
珍娘面色黑沉的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他折了我们几千人,你就抓了他一个韩敏?”
“韩敏也是他手里的得力干将。”赵训炎神色微冷:“我在筹备另一件事,到时候任凭他赵煊逸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逃不过去!”
“你确定这次不会再出纰漏?”珍娘转身死死盯着他。
赵训炎颔首:“绝对不会。”
“好!”珍娘接住他的话:“这段时间我要回皇宫,暂时不会再出来,你自己把这些烂摊子收拾了,要是科考过后你还没做出什么事了,别怪我无情。”珍娘说完,转身便从密道离开了。
赵训炎站在原地,浑身冷沉的如同一块寒冰。
“来人。”赵训炎冷冷开口。
立马有侍从走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去同时大理寺。韩敏的事情不可拖,抢在太子之前动手。若是韩敏最后平安出来了,本王绝不手软!”
“是!”
“等等。”赵训炎转身看着他:“焦思邈回来了吗?”
“还没。”那人摇头。
赵训炎神色沉了沉,楚府现在一团糟,楚秉松此人是不可用了,但也不能让别人用。
“吩咐下去,焦思邈若是找到楚其泰,直接把人栽给楚秉松。”赵训炎寒声道。
那侍卫有些惊讶:“若是这样,相爷保不齐要丢官”
“丢官?”赵训炎冷哼一声:“那也是他自找的。”
那侍从不敢在多说,忙提步离开了。
徐瑾在外面听到这话,满面笑意,既然王爷这么不喜欢楚府,楚蓁蓁就是嫁进来也不会得宠,更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她只要早点怀上孩子,就不怕以后逍遥王会对自己如何。
“谁在外面?”赵训炎寒声道。
徐瑾手心紧了紧,直接进来行了礼:“王爷,是妾身,前头都已经准备好了,王爷可要过去?”
徐瑾才靠近,赵训炎便嗅到了她身上的催情药,眸子更冷了一些,上前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裳:“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本王就成全你”
说罢,便俯身而上,一室旖旎。
这头,赵煊逸听说了消息,也急忙调派了人手去了城外,不过到的时候杨辞已经将人全部围住了,而这些人都是训练好了的,嘴里皆藏着毒药,知道杀不出去以后,直接咬破毒囊自尽了。
杨辞办完事,没有回杨府而是直接到了太子府请罪,这也是之前楚姒交代的。
看着跪在府门前不肯起来的杨辞,赵煊逸叹了口气:“这件事你的确草率了,私自调兵,是死罪。”
杨辞跪伏在地上:“臣愿意死,只要能救人,救一方百姓。但希望太子爷开恩,此事与杨府无关,求太子能放过杨府一家!”
赵煊逸听着这话,微微摇头:“这件事我自然知道跟杨府无关,也不会牵连他们,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有歹人要去屠杀长乐庵及庵中贵人的?”
杨辞微微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呈给赵煊逸:“臣本来也不知道,但是今天上午有一封神秘的信递到了我房间,我看过以后,觉得事关长乐庵数百师太们的安危,所以便没有事先请示,直接带着人出城了。”
赵煊逸直接打开那信,看了看上面陌生的笔迹:“这字迹工整但藏着锋芒,想必也是位高人。”
杨辞不再多说,赵煊逸看了看他,道:“来人,杨辞触犯军规私自调兵,但念在功大于过的份上,打二十军棍,罚俸禄一年,闭门思过三月,以示警告!”
杨辞惊愕抬头:“太子”
赵煊逸将信收好放在袖子里:“别高兴的太早,本宫先去跟父皇求求情,到时候父皇愿不愿意买我这个便宜太子的面子,就不得而知了。”赵煊逸说完,便提步离开了。
杨辞心生感激,虽然赵煊逸出了名的冷面,但却是个十足的好太子。
赵煊逸对杨辞自然也是满意,虽然少年义气,但好歹赤胆忠心,出了事居然想到第一个来找自己,就凭这份心,他便知道,杨府是归顺自己的了,这么强大的羽翼,他自然要爱护好。
赵煊逸走了一段,忽然想起什么:“我听说清愚也去了,他人呢?”
杨辞不解:“臣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林世子。”
“没见到”赵煊逸不解,以林清愚的性格。这等事情他一定会留下的,为何直接消失了,难道出事了吗?
出了太子府,赵煊逸便吩咐冷刀去寻林清愚了。他身上本就有伤,听说这次的刺客各个都非同寻常,不知他是否出事了。
冷刀有些犹豫:“韩大人那边”
“放心,父皇十分欣赏韩敏,这件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有蹊跷,韩大人不会有事。”赵煊逸说罢,便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不过他虽然这般放心,可有些人却不。
林傅不放心的看着林清愚:“主子,咱们要这么急吗?”
林清愚面色越发白了:“再不快点,韩敏就只剩下一条冤魂了。”
一旁的素素看着他,鼻子微酸:“主子,韩敏的生死又不关您的事儿”
“好了。”林清愚无力打断素素的话:“你最近越发不像话了,若是再如此,你就回无极阁守着吧。”
素素眼眶微红:“素素往后不会了。”
“嗯,去给姒儿递个消息,说我没事,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让她放心。”
见他这时候还心心念念着楚姒,素素眼中流露出些恨意:“您要为她丢了命才死心的。”素素说完,转身便离开了马车,往楚府方向而去。
林清愚抬眼见她离开,微微叹了口气:“她还是这般倔,林傅,你安排一下,这两日便让她回无极阁。”
林傅看着他微微颔首:“我明白了,不过主子,素素当年伺候了那位那么久,如今记恨少夫人也是正常,或许过些时候就好了。”
“最好如此。”林清愚缓缓说着。
马车很快到了大理寺门口,林清愚看了看坐在角落一直不说话的媚娘,道:“把药给我。”
媚娘手中死死攥着个小瓶子:“这药虽能透支体力,但您已经接连用了两三颗,如今再用,只怕要昏睡半个月才能醒,而且着实伤身体”
林清愚莞尔:“看来我要再开个生药铺子,让媚娘去管着,定能管好。不过就是太唠叨了些。”
媚娘见他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眼睛憋得通红,从瓶子里拿出颗药给他:“最后一次,就是主子要杀了我,也绝对没有下一次!”
“好。”林清愚柔声应着,接过药服下,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血色,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林傅跟媚娘对视一眼,却都只是心中叹了口气,跟着他下了马车。
绿檀很早就回来了,顺便告诉了楚姒楚其泰的消息。
“如意坊查到的?”楚姒木然问道。
绿檀颔首:“才查到的,楚其泰如今藏身在楚府家庙,四小姐的人正拽着,不过听说逍遥王身边的人也在找,正在想法子把楚其泰弄出来”
“你去帮帮他。”楚姒继续道,她本来没想过让楚老夫人死,但是现在,她觉得她可以死了。人若是太绝情了,自有天来收的,天若不收。她就自己收吧。
绿檀看着楚姒满是杀意的面色,有些慌:“小姐,您别担心,世子爷那么厉害,定然不会有事。”
楚姒抬眼,定定看着绿檀,可却忍不住眼中酸涩:“是吗?”
绿檀正想着怎么劝,外头忽然闪进来个人,绿檀待看清楚人,这才忙转身把门关紧了。
“怎么是你,世子爷呢?我们小姐可担心坏了”
“主子没事。”素素神情冷漠,看着楚姒,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如果想我们主子没事的话,那就离他远点,要不是因为你,我家主子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在外逍遥自在,而且还有一个心上人”
“你说什么呢!”绿檀有些恼的打断素素的话。
素素也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但却并不后悔:“我来是替我家主子报平安的。你们既然是后宅的大家闺秀,那就安分点,在家绣花弹琴,别整天没事找事。”说完,素素便见没有理楚姒,直接离开了。
绿檀担心的看着楚姒:“小姐,您别听她胡说,她肯定是嫉妒小姐。”
楚姒微微摇头,眼泪也终于从眼眶落下:“我知道,我不担心,只要他没事。”他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么久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素素说的对,自己没必要再为了自己的仇恨,而将他拉入这一潭污水中来。
“从今日开始,不要再去如意坊,也不要咱去安平侯府,明白了吗?”这仇既然是她自己的,就让她自己来报吧。
绿檀微微咬唇,心疼的看着楚姒:“小姐”
“对了,韩大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那个小姑娘找到了吗?”楚姒问道。
绿檀微微摇头:“我问了如意坊,说是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就奇怪了。”楚姒微微叹了口气:“明天看来要出去一趟。”她手里没人可用,如今不能再倚仗如意坊,就要靠自己。
楚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去交代傅大娘准备晚饭吧,我饿了。”
看着楚姒面上的笑意,绿檀还是不放心,但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得去了。
楚姒自己用温水洗了脸,又自己重新给手上的伤口上了药,用布巾包扎好了,这才走了出来。
春枝回了消息,将定国公府的经过都说了,楚姒闻言,心情更好了一些。楚秉松如今跟老夫人之间已生嫌隙,白氏倒正好帮了自己一把,等这两件事一过,她再将楚其泰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件事才算了。
楚秉松当晚便知道了定国公府的事情,气得直接将以前楚老夫人放在他身边伺候的四个通房丫头全部赶出了府,老夫人一听,气得当晚便倒在了床上。
江妈妈依旧如以前一般伺候着,却是寒了心,伺候完便留了婆子看着,自己下去了。
老夫人半夜醒来,心里苦闷,想找江妈妈说说话,可一睁眼,瞧见的不是江妈妈,便知道她是寒了心。一是因为今天白天的事儿,二是因为她侄女儿香儿的事。
老夫人心里愁苦,却始终想不通为何最后会演变成今天这般样子。
“弘哥儿回来了吗?”老夫人嘘声问道。
那婆子忙颔首:“奴婢去给您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