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仓差点气笑了,陈景年一副东北老太太的妖叨样,再配上东北土话同样也让他感到十分的亲切。
“又没说不给您雕,这不恰巧儿淘换着这么根木头,我想给我姐和我婶子、我干妈每人雕个簪子。”
陈景年和李满仓说话是最放松的,不怕口音方面有什么纰漏。
之前别人也说过这事,陈景年就往李满仓身上推,他身边就李满仓这么一个东北人,想跑都跑不了。
“簪子!”
李满仓伸手地敲了陈景年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没想想你六叔,啊!我这是等得可不是一年、两年了!”
“用不了,用不了两年,楠木比较软,下刀顺滑,再说簪子简单,雕得很快的。”
陈景年见李满仓的手攥成了拳头,连忙说道。
“老子不管你顺滑不顺滑,你就给老子个准信,老子要的关二爷什么时候能雕好。”
“这得看我那把锯条刀了,楠木软,我现在又不用上学,一根簪子十天半月的就能雕好。
可是给您老雕关公,怎么也得是紫檀木啊,要是能找到红檀或者红豆杉,木头纹路细,自带红色儿的,那可盖了帽儿了,但是这三样木头和关老爷的性子一样硬,我那把锯条刀片儿……”
陈景年现学现卖,用王德发的话把李满仓忽悠得两眼发直。
“你小子就蔫坏吧,说一半留一半的,生拉把我胃口吊起来,说吧!你个兔崽子,武装带是白给了,你还要熊老子点啥?”
李满仓抹拭着铁青色的胡茬,认命地说道。
“锰钢刀,碳钢刀,最好是高碳钢刀。”
“老子干脆给你铸个青龙偃月刀。”
“几块手指这么大的钢料就行,求个车工学徒就能做出来。您老要是应了,正好这周末我和五叔儿去废品站,到时候,我给您弄块好木料。”
“真就这么点事儿?”
“咋!您老还想着搭我点啥么?”
“我搭你个钵大的拳头怎么样!”
“瞧您,都是为了给您雕关二爷,回头儿我给您画个样子,让师傅按照样子车。”
“你不是犟种,你就是个滑头,早就挖好坑等着我呢吧,混蛋玩意,赶紧给我滚蛋。”
叔侄俩一路斗嘴,最后是皆大欢喜。
陈景年往放映组走去,半路上被孙处长叫去抄了篇稿子。
孙处长看着陈景年一手横平竖直的方块字直撇嘴,末了,还不死心地问陈景年作文写得怎么样。
陈景年机警地回了句“处长,我上学时作文总是不及格,全靠数学往上拽分”,孙处长张了张嘴,彻底没下文了。
如蒙大赦的陈景年连跑带跳地逃回了厢楼。
“斧子,斧子,你回来的正好,晚上我准备请门卫那班人出去搓一顿,牛街白家老字号,回民馆子,肉多实惠。”
许大茂在放映组换了身衣服,又洗了脸,人模狗样地站在放映组的门口冲着陈景年喊道。
“谢谢许哥啊!晚上您和大家伙去吧。”
陈景年笑着点了下头,接着说道:“您知道我家什么情况,囡囡还小,自个儿不敢在家待着,还有我五叔儿也需要人照应。”
“这……”
许大茂挠了挠头,像是有感而发的说道:“也是难为你了,你才多大啊,就扛着老的、拉扯着小的,难啊!”
“不算什么,慢慢会好起来的。”
陈景年摆了下手,不以为意地说道。
“那先这样,下回咱们好好喝一杯。”
许大茂说完抖了抖衣领,端着盆把水从窗口扬了出去。
“成啊,许哥。”
陈景年见许大茂放下盆要往出走,侧身让了让。
下午依然是在闲聊和晾片中度过的。
老刘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说起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头头是道。
陈景年对这方面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尤其是两人说到东北地区的一些风俗,他知道的比老刘还多,什么出马仙啊、跳大神啊、大秧歌啊,听得老刘一愣一愣的。
“师傅,这都是我六叔跟我们说的,您是不知道!我们几个小的打小不唱片儿汤歌,唱的是二人转。”
陈景年说了半天,在结束的时候随手把锅甩给了李满仓。
见老刘不信,他挑着李满仓以前总唱的二人转小帽唱了两句,听得老刘直乐。
老刘一笑,蒜头鼻子就会挺起来,显得愈发地饱满。
只是那双抱着倒满热水的缸子、关节肿胀得非常明显的手会不时地微微抖动。
两人一下午也没晾几个拷贝,水倒是费了两壶。
下班的前,老刘拿出一张手稿,笑着对陈景年说道:“瞧见没,明儿教你唱咱们放映员该唱的歌。”
“我们带着人民的热望,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人民电影的新天地……”
陈景年接过这篇泛黄的手抄稿,念了起来。
老刘跟着陈景年的声音,哼了起来,听见下班铃声响起,才停下来,说道:“行啊,下班吧,明儿你抄一遍。”
“好,我明儿来了就抄。”
陈景年边说边把手稿交给老刘,等老刘收拾妥当才一起往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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