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氏双唇翕动,心底剧烈挣扎。
当她抬起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家人。
家人们,亦同样看向她。
等着看她会不会,帮于氏求情。
她的夫君谢显贵,更加沉默。
公爹微微皱着眉头。
婆婆抿紧了唇,眼底有她看不懂的审视。
儿子谢虎头,眼底焦急。
包氏突然想起,虎头跟她说过的话。
“娘,你总这样好心对人,有没有想过爹爹和我?”
“娘,你知道爷奶为什么要分家吗?因为娘太滥好心。”
“娘,你没有想过,好心有时候也是害人?”
……
平日看虎头没心没肺,哪里知道虎头会说出这些话?
她还以为是别人,通过虎头的嘴传话。
也没正经想过这些话,总一笑置之。
小时候爹娘总跟她说,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却没想过,善良不是一味对别人好?
包氏捂脸。
她突然想起很多画面。
有一次,家里只剩下半碗糙米,有人跟她说三天没吃了。
她二话不说,半碗糙米全给了人家。
却不想,谢家就怕米缸里,最后一点口粮没了,谁也舍不得吃给孩子留着熬粥。
大家坚持吃了半个月野菜叶,没一人不饿得心慌眼花。
有一次,她看到一个老汉,跟她乞讨,说冬天没银子买冬衣。
她看到老汉说得可怜,就将夫君的棉袄送给人家。
等天冷了,她夫君却只能着单衣。
冻得一张脸都青了。
最后还是小叔子,去钱家自卖自身,签了长工契。
用这笔卖身银子,给夫君买了一件棉袄,才熬过冬天。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家里却一次又一次的包容她。
包氏捂着脸的指缝中,泪水缓缓淌出。
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噗通——”
包氏骤然跪了下来。
她泪流满面,颤着嗓音。
“爹、娘……”
这模样……
谢家人心底一咯噔。
他们太了解包氏的性格了。
这模样不就是,每次包氏求情的模样吗?
于氏脸上的神情,喜形于色!
果然,包氏捏着手里,谢家人能把她怎样?!
完了完了……
谢大娘扶额,觉得眼晕。
谢老爹叹息一声,扶着老伴。
谢显贵喉头,如更了一大块棉花团。
觉得分家了也挺好,媳妇虽然比他还蠢。
但是自己取的媳妇,跪着也要宠着。
虎头气得眼底泛起泪花。
谢大和乔氏、大壮,就连三岁的小花,也心情复杂。
季婈和谢显华对视一眼。
他们观察力更加敏锐。
总觉得包氏,不像要求情的样子?
包氏咽咽呜呜,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错了,爹、娘、夫君,以后我再也不滥好心了,我娘家嫂子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啥?
包氏知道错了?
谢大娘头不晕,眼不花了。
谢大爷脸上有了笑意。
谢显贵堵着的一口气,一下子通畅到天灵盖。
谢家人满心欢喜,于氏却懵了。
怎么……怎么可能?
包氏怎么变了?
不应该这样啊?
“小姑子,小姑子!”
于氏慌了!
包氏转头看了眼于氏,第一次硬气的开口。
“嫂子,我不欠你的,这些日子分家的银子,都被你找借口要走了。”
包氏越说越觉得自己蠢。
颇有种大彻大悟的神态。
“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我现在是谢家媳,不是包家未嫁女!”
“季婈,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蓦然,一道爽朗的男声传来。
只见寸刀领着,身穿衙役服的曾进,走进谢家院。
于氏看到衙役进门,双腿开始虚软。
“不,不要抓我,小姑子,小姑子!”
于氏吓得坐在地上,不断祈求包氏救命。
连大牛、二狗、三蛋也惊得大哭起来。
曾进和同僚稍微听了一会,也恶心得不行!
哪有娘家嫂子带着孩子,上出嫁小姑子家,又吃又喝又偷的?
原谅他们没见识。
办这么久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曾进二话不说,锁上于氏和大牛、二狗、三蛋四人。
也不管四人如何瘫软,拖着就走。
“小姑!小姑!救救我!”
三兄弟鬼哭狼嚎,他们这次真的怕了!
季婈看包氏脸露不忍。
她叹息一声,一个人想要彻底改变,是不可能的。
但包氏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并努力去改变,已是难得。
季婈上前劝道。
“二嫂,我知道你不忍大牛、二狗、三蛋关进牢里。”
包氏点点头,担忧的开口:“他们还那么小。”
季婈温声细语感叹。
“是啊,他们现在还小,若是坏毛病改好了,以后还能成才。”
“可偷了东西依旧不痛不痒的说几句,他们会认为做错了事,付出的代价不过如此……”
季婈还没说完,包氏倏然一身冷汗。
她若现在帮侄儿们求情,反倒是害了他们?
包氏一脸后怕的朝曾进催促。
“曾小哥,你赶紧把他们拉走,拉走。”
大牛三兄弟本来看到,包氏脸露不忍,还觉得有希望!
哪知转眼季婈三两句,他们的小姑便改了主意!
三兄弟顿时如霜打的小白菜……
等外人皆离开,只剩下谢家人时。
季婈突然开口:“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一句话,将谢家人从于氏母子四人被抓的,五味陈杂中惊醒!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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