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姚打开了书册,一幅幅的画面映入了眼帘,心灵深处浮现出一尊伟岸的身影,周身散发着凶悍雄厚的气息,缓缓伸出了右手,五指握拳,对准了前面一座万丈山岳轻轻一挥,天崩地裂,山岳崩塌,巨石飞滚,天地之间轰鸣不绝,景象骇人至极。
“唔!”
宁姚闷哼一声,不似柳叶似狭刀的长眉皱在了一起,一双明亮英气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骇,俏脸微白,好似承受不住那股浩瀚苍茫的拳意,身下那个小板凳瞬间被震碎,化为了齑粉,洒落一地,她双脚微微陷入了地面之中,好似双肩之上担着一座大山,身体颤抖不停。
“好霸道的撼山拳,好恐怖的拳意,好高明的武道功法!”
宁姚连忙合上了书册,她已经通过秘籍之中蕴藏的武道真意领悟出了撼山拳的奥义,虽不敢说登峰造极,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宁姚乃是天生剑仙,根骨,悟性,天赋,见识都是上上之选,万里挑一,虽然这本撼山拳看上去招式简单,最重心性,是一门笨功夫,但是她依旧可以快速领悟,远超普通人。
“陈平安,你吃饱了吗?”
陈平安点头,连忙站起身来,表示自己已经完全饱了,随时都可以学拳了。他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十分珍惜,周珏是何等人物,当世剑道第一人,仙神一流的存在,随便从指缝里流出一点东西,都可以让他终生受益。
“宁姑娘,我饱了!”
“那就好!”
宁姚一身黑衣,干净利落,英姿飒爽,腰间挎着一柄长刀,剑修的凶悍锋利之气溢出,让人不敢冒犯。
“你如果想研习撼山拳,在学拳势之前,需要先做三件事,睡桩。睡桩比较讲究窍穴积淀和气息流转,很难用言语描述,先不说它。站桩和走桩就无需太考虑天赋根骨,你老老实实按照拳招长久以往坚持下去,终能踏上正途,哪怕你先天根骨不佳,无法在武道之上登堂入室,也足以让你强健体魄,延年益寿了!”
宁姚心中惊叹不已,这本撼山拳可以说是为陈平安量身打造的,拳谱上的墨迹很新,应该是师兄根据陈平安的情况新创出的一门拳法,真不知道这傻小子哪点被师兄看重,居然让懒散的师兄愿意如此照顾。
“我先给你演示一下走桩。看仔细了!”
宁姚没有将周珏的所作所为挑破,思索了一下,她向前走出六步,步伐为三小三大,最后一步当她一脚重重踏下,整栋屋子的泥地,仿佛都发出了一阵沉闷震动。
少女一气呵成,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行云流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银河落九天,飞流直下三千尺,天经地义,大道如此,且有蕴含着恐怖的力道,此力圆转如意,轻柔至极,好似柳叶脱落,在空中旋转不休。
“看明白了吗?你来试试!”
陈平安将所有的动作都记在了心中,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记忆尝试了一遍,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像个醉醺醺的酒鬼。
陈平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紧皱,纯净赤诚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茫然,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再来一遍!”
宁姚此时化为了一位严厉的夫子,大眼睛里闪烁着几分凶光,对着陈平安大声喝道。
陈平安不敢违背少女的命令,一连尝试了三遍,这才有所好转,别别扭扭的完成了走桩动作。
宁姚看着笨手笨脚的陈平安,脸上的表情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好像一场雷霆暴雨就要降临,让陈平安都感到了害怕,不敢直视对方。
宁姚实在是无法想象,世上怎么会有陈平安这样的笨蛋,练武如此没有悟性,天资如此糟糕。她自幼就站在剑道极高处,出身,根骨,天赋,眼光,皆是一流,根本无法理解,在距离她有十万八千里之遥的山脚,那些人是如何一步一步登山的,更不会懂得那些人为何要走得踉踉跄跄。
最后,宁姚实在没辙,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拔刀砍人,于是她灵机一动,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开口安慰道。
“陈平安,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习武也是一样的道理,练拳几万下,出不来味道,那就几十万下,一百万下!笨鸟先飞,你别灰心丧气,慢慢来,一遍遍的不断练习这个走桩。”
陈平安从宋集薪的口中听过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道理,认为宁姚所言有道理,十分认真的对黑衣少女点点头,感激的说道。
“宁姑娘,多谢你指点,我一定会努力练一百万次!”
说罢,陈平安就全神贯注的沉浸在了走桩之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黑衣少女脸上古怪的表情。
宁姚看着认真的陈平安,脸色变幻不定,随后将目光看向了还在啃大包子的周珏,低声道。
“师兄,我为何感觉自己好像给这家伙挖了一个天大的坑,他不会真的要练一百万次拳吧,这家伙会不会爬不出来啊?”
周珏一口将手中剩余的包子吞下,大口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对宁姚夸赞道。
“你教的不错,陈平安就需要这样教,没事的!”
周珏的认同和夸赞让宁姚越发的不安,感觉自己好像把陈平安拐到了深渊,这辈子都爬不出来了,毕竟师兄有多腹黑,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阿良在剑气长城声名狼藉,臭名昭著,周珏与阿良是至交好友,一丘之貉,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少坑人,只是他行事比较隐晦低调,不至于像阿良那般人人喊打。
陈平安的百万拳之旅,是他以汗水为墨,书写武道传奇的艰辛历程。他长生桥断,修行之路几乎断绝。只有不论春夏秋冬,不惧风霜雨雪,不断地挥拳,从几千到几万,再到几十万,直至百万,经历无数的挫折和痛苦,始终咬牙坚持,坚定信念,才能变得足够强大,去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等陈平安打出百万拳时,那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而是一座用汗水和毅力铸就的丰碑。这百万拳,可以让这位泥瓶巷的草鞋少年发生蜕变,化茧为蝶,成长为令世人瞩目的落魄山山主,武道强者。
“师兄,你不是在开玩笑?”
宁姚眉头紧皱,她性格爽朗,英气勃勃,行事更似男儿,神色庄重的注视着周珏,开口质问道。
宁姚虽然对陈平安的武道资质感到不理解,但是也不想欺骗陈平安这个傻小子,滥好人,希望他可以登上武道之途,登堂入室,有所改变。
“师妹,陈平安不是我,也不是你,我们的修炼方法并不适合他,他性子执拗,心性坚定,身上有着一股执着之气,最适合他的道路就是打得百万拳,用汗水和毅力铸造武道丰碑!”
周珏起身而立,双手负于身后,作为当世剑道第一人,十四境圆满的纯粹剑修,他身上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息浑然而生,大宗师气度让宁姚舒展了眉头,选择了相信自己师兄的判断。
这一切陈平安都浑然不知,他沉浸在练拳之中,物我两忘,一心一意,脑海中只有撼山拳,手中动作笨拙而又粗糙,看的宁姚直皱眉,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回到了屋内,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但是,宁姚并不知道,陈平安的武道资质也没有那么差,他只是眼疾手慢,眼力过出彩,手脚却跟不上。因为陈平安看得太明白,太真切,对于每一个环节太过苛刻,过犹不及,手脚跟不上后,就显得格外可笑,但笨拙粗陋的动作下却暗藏着一分难能可贵的神似。
实际上,陈平安模仿宁姚这种天生剑仙胚子的走桩,哪怕是做到了九分形似,也不及这一分的神似珍贵。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周珏的慧眼,他默默点头,赞叹道。
“孺子可教也,朽木可雕也!”
陈平安身体看似瘦弱,但是体力并不算弱,这是他常年讨生活锻炼的结果,他足足练习走桩一个时辰,才感到精疲力尽,清醒了过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头发也湿哒哒的,呼吸沉重,力竭的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