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半晌,锅内的白米已然开始沸腾。
袅袅炊烟,顺着风,绕过院墙,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今日虽然回来的仓促,但好在虞眠的心情不错,所以纵然时间紧张,她还是利落的做出了一桌子饭菜。
一道冬瓜炒肉片,一道蒸蛋羹,还有一盘切片的酱牛肉,再搭配上一碗青菜豆腐汤,勉强也算是三菜一汤了。
饭菜香味儿飘得越来越远,隔着两个墙头的窄巷里,忽然冒出来了两道身影。
“娘!你闻见了吗?好香呀!”
说话的人是个半大小子,瞧着有八九岁的模样,脸上脏的跟一只小花猫似的,黑溜溜的眼球不住的朝四周张望。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妇人,用头巾蒙着半张脸,衣袖脏污的都泛光。
“村里不是没人了吗?昨天我里里外外翻了一圈,连半根红薯都没找到,哪里来的饭菜香味儿?”
朱氏有些狐,但光闻着味道,她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娘!咱们去找找吧,说不定还能讨到一些饭吃,奶奶已经病了好几日了,再不吃点东西,身体肯定受不住!”
小男孩十分兴奋,拉着妇人就要循着味道往里走。
然而,朱氏忽然冷脸,‘啪’的一声打开小男孩的手,厉声道:“李宝柱!我才是你亲娘,你一天天光想着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干什么?”
“她是我奶奶……”
“我呸!”
朱氏拎着李宝柱的耳朵,骂道:“要不是这个老不死的拖累咱们,咱们一家早就跟着大伙到别处谋生去了!现在你哥哥死在了外头,你爹又被打断了腿,连你老娘我也是好几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还有心思想那个老不死的?”
“娘!疼疼疼!”
李宝柱护着自己的耳朵,被拽疼了,眼泪都掉了下来。
朱氏气不过,但还是放了手,埋怨道:“要我说,你爹和你哥哥就是被你奶奶给克死的!我不让她偿命就已经便宜她了!”
朱氏拍了拍自己的手,骂骂咧咧的朝着前头走去。
李宝柱捂着被拧红的耳朵,一边擦眼泪,一边跟上了朱氏的脚步。
绕过一个巷口,饭菜香味儿越发浓郁,眼瞧着距离越来越近了,朱氏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娘,你怎么不走了?”李宝柱小心翼翼的问道。
“诶?”
朱氏左右敲了敲,“前头这不是……乔玲家的住处吗?”
“乔婶?”李宝柱眸光微亮。
“你叫这么亲热做什么?”
朱氏踮着脚,冷眼朝着四处张望,“没错,前头就是乔玲家的住处!当时你小叔被家里赶出来之后,还带着几个小油瓶过来住过几日呢。”
李宝柱道:“小叔?小叔回来了?”
“哼,怎么可能?”
朱氏讥讽道:“就他那副病歪歪的身子,山匪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戳死!更何况他还带着好几个拖油瓶,说不定那几个拖油瓶,已经进了山匪的肚子里。”
荒年嘛,易子而食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李宝柱吓得躲在朱氏的身后。
朱氏嫌弃的拨开李宝柱的手,冷声道:“瞧你那点出息,真是连你哥哥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滚滚滚!少在我跟前丢人现眼。”
言罢,朱氏丢下李宝柱一个人朝着前方走去。
乔玲可是他们村里的大户人家,听说她家男人出身漕帮,经常天南地北的四处跑,路子也很多。
只是后来听说他们一家举家南迁了,宅子至今都是空的。
自从山匪到处骚扰村社,附近的几个村子里的人们,能走的,几乎都外出逃难谋生去了。
朱氏原本也撺掇自家丈夫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奈何那个老不死的婆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
为了照顾老婆子,他们一家人耽误了离开此地的时机。
再后来大儿子李宝华跟着她丈夫出门寻找食物的时候,又不小心遭遇了山匪!
她丈夫从坡上坠落,摔断了腿,虽然遭了难,却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只是可怜她的宝华,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