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候也这么想的,不然按你师叔祖的意思,我这会儿怕是会以一个三流厨师的身份退休,哈哈!”
王建华谈兴正浓,又说起从前的事:
“你不晓得,我在厨艺方面其实天赋差得不得了,当年是你奶奶看我可怜,捡我回去给我一口饭吃,然后你爷爷就说,建华是个儿娃子,以后要养家糊口的,学一门手艺,到哪里都饿不死,然后就叫我学厨。
“现在年纪大了,也开始像其他老人一样了,距离死亡越近,就越怕死,怕自己死,更怕孩子比我先死,然后胆子就小了好多,不敢打,也不敢拼了。”
师伯曾经年轻过,她却还没老过,这些感悟到底不够深刻,只能听听,然后记在心里。
“那时候治安不好,开店应该很难吧?你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真的很不容易。”
“刚开始过来,不会讲英语,离了熟悉的人,你师叔祖又对我不错,本来也息了那份心,想着和他安安分分做点小生意,差不多就娶个老婆生几个娃娃,好好过日子。
“但是吧,可能命中注定,有人跑店里吃霸王餐,我一个没控制住,把人打了,然后干脆加入帮派……”
王建华耸耸肩,做了个十分美式的动作,却说着一口变调的方言:
“那年头,没得点武力,哪能安稳做生意哦!”
见倪冰砚瞪大了眼睛,王建华再次哈哈大笑。
“早些年乱得很,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要有人罩着,不然做不走的。”
他只简单提了两嘴,就转了话题,因为他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香味。
麻辣香肠,柏桠熏的腊肉,煮出来那个味道哦~简直不摆了!
久在国外,哪怕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做,气候不一样,也做不出家里那种味道。
心里猫挠似的,实在忍不住,王建华干脆起身,直奔厨房。
怕被小辈笑话,他还找了个借口:
“我去看看厨师菜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俩难得来一回,我要给你吃点好东西,不然你爸等下又要打电话骂我。”
“我爸哪有那么凶哦!”
“那是对你!他那个人,我还不晓得?脾气坏得很。你要跟他对着干,少爷脾气就来了,你要顺毛摸,他又乖得不得了。哎!”
“真的啊?我等下问他一哈呢?”
“哈哈哈!我开玩笑。”
王建华尬笑两声。
看来她爸在外人眼里是真的有点凶。
两人去了厨房,就见吴慧娟拿着筷子,正在戳锅里的肉。
“哎,戳得动了,好了!”
“哎呀,闻到这个味道就流口水!”
倪冰砚上次吃这个,还是过年那会儿,现在也馋得很,就凑过去看。
“来嘛,给你切一坨。”
吴慧娟拿起刀,顺手就把香肠尾巴上那块半球形的切了下来,然后反手就塞进了她嘴里。
倪冰砚嚼了两下,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家里,不由扭头,尴尬的看她师伯。
王建华却是笑眯眯的看着,并不觉得她失礼。
“从前,对我们川渝娃娃来讲,过年过节过生日,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煮好香肠腊肉的时候,大人顺手切一坨塞我们嘴巴里。
“你奶奶那个时候也是这么做的,我们师兄弟几个围着她腿边转,等她切完,起码要少一半。”
桌上吃的,和大人手边漏的,感觉就像两个味道。
尤其家里孩子多,成群结队的在院子里跑几圈,玩闹一下,嘴里的肉咽下去了,立刻又钻进厨房讨要。
等嘴里塞满香喷喷的肉,又你追我赶的出去玩。
如此往复,就是年,就是节,就是一岁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