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里,从小就没有父母。老爷子宠溺纵容他,在老宅里给他堆上各种各样的玩具,让小孩儿们都羡慕至极。但这却无法摆脱他们在背后叫他野孩子,野种。
以至于他在小小的年纪里就学会了打架,从开始的鼻青脸肿变得能将比他大的小孩儿打倒,最后成了附近的小霸王。
他能将叫他野孩子的孩子打倒,让他们俯首称臣。但面对父母,他却是束手无策的。小小年纪的他既期待每年的团年,同时也害怕。他害怕看到父母看见他时脸上厌恶的神情,他想靠近他们,但他们每每都只会直接让人将他抱走,留下孤零零的他。
每每看到他们对周纪宁和蔼有加,他都会嫉恨,捣乱搞砸一年之中来之不易的团年饭。
但到了稍稍懂事后,他便不再那么做了,因为他知道,他的捣乱只会让爷爷难过。他开始忽略他们,甚至找着各种借口的不愿与他们见面。
但这在他们眼中,又成了不对,骂他是不孝子骂他是养不熟的东西。
以往的回忆让周起疲惫不已,指间的烟灰烧到了手,他才掐灭。在伯父伯母的遗像前上了一炷香,这才回了楼上。
简意第二天早早的就醒来了,隔壁客房里没有任何动静。她起床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就那么躺着,直到八点多,估摸着周爷爷也起床了,这才起了床。
她下楼时周起竟然已经同周爷爷去外边儿遛弯回来了,他们应该是刻意的放轻了声音,所以她在楼上一点儿也没听到。
见着她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又说花园里的花开得可好了,让她待会儿去看看,喜欢的话晚些时候摘些回去放花瓶里。
几人说着话时阿姨已经摆好了早餐,周老爷子便招呼着她往餐桌那边去了。
今早的早餐比起平时丰富了许多,中式西式都有。老爷子和蔼的看着简意,说:“喜欢吃什么就告诉阿姨,以后让她按照你的口味准备,在自己家里千万别客气。”
老爷子这样的热情让简意难以招架,微笑着应了好。
周起有事,两人吃过早餐后在老爷子念念不舍的目光中离开。周起大概是心情不怎么好,一直都没说话。车子驶了十几分钟,这才问宋简意:“去哪儿?”
宋简意在想着自己投简历的事儿,唔了一声后说:“随便哪儿放我下就行,我自己打车。”
她的话音刚落下,手机就响了起来。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知道是不是面试的通知,她赶紧的接了起来,客客气气的说了句您好。
但电话那端却没人说话,宋简意疑惑的看了看手机,喂了一声。但那端仍旧没有反应。在她准备挂断时,电话那端的人才开口说道:“简意,是我,是爸爸。”
电话竟然是宋伟和打来的。
宋简意的身体瞬间就僵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僵硬,就像对陌生人似的问道:“有事吗?”
电话那端的宋伟和叹了口气,说:“阿意,都是爸爸不对,我知道你恨我。我打电话来,只是想问问老太太的身体怎么样。”他有些儿讪讪的,接着说:“我去过老宅那边了,你们已经不在哪了。”
他的这话,像是那宅子不是被他给卖掉的一般。简意对他的失望不止一点,甚至连话也不想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一旁的周起侧头看向了她,问道:“谁打的?”
宋简意并不想告诉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推销的。周起倒是没多问。
胸口闷闷的,她看了看外边儿见可以打车,便让周起在那边放她下车。
周起还得去见一客户,将一张卡丢给她,说:“没事就去逛逛,老公养得起你,不用急着上班。”
一句‘老公’让宋简意红了脸,她自然也不会要那卡,在周起促狭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周起这人一直都是最欠抽的,冲着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这才开着车扬长而去。
宋简意的脸上火辣辣的,赶紧匆匆的往前走。但她还没走几步,手机又响了起来。电话仍旧是宋伟和打来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她本是不想接的,但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她不说话,电话那端的宋伟和也不说话。隔了好会儿,他才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叫了一声阿意,说:“爸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长时间没给你们打电话了,想问问你和奶奶过得好不好。”
宋简意冷笑了一声,说:“您觉得我们过得好吗?”
一句话将宋伟和的话堵了回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隔了会儿后慢吞吞的说道:“阿意,你别那么对爸爸,爸爸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也不可能卖了宅子……”
他开始装起可怜来。只是宋简意不待他说下去就打断了他的话,说:“您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那么拐弯抹角。”
他那么久都未打过电话,突然打电话过来,当然不可能是想他们了。
“爸爸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和老太太了。你看要是方便我去接你们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过年时我担心你奶奶还生气都没敢打电话。”他有些儿讪讪的,语气里又带着讨好。
“不用了,您要是没别的事我挂了。”简意说完就要挂电话。
电话那端的宋伟和急了起来,说:“等等,阿意,你这孩子怎么还是那么一副倔脾气?我知道是我错了,但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只是想看看老太太,她年纪大了……”
宋简意没再听他废话,直接挂了电话。他再打电话过来,她也没有接。
她本是不打算告诉老太太的,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给老太太打了电话。无论如何,她都有权知道她父亲打过电话。她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就不让老太太见他。
老太太在得知宋伟和打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对简意说:“没什么好见的,你告诉他,我还死不了,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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