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垂趴在角落的西门有容听着东陵辕雍和西门振德的对话,她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她知道西门氏若犯滔天之罪被诛之时也享有不断后的优待,可东陵氏在位帝王还要迎娶西门氏直系女眷为后是她听都没听过的!
可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她灵敏的拼接出一些可怕的可能!
如同东陵辕雍所说,西门氏直系女眷要么已为人妇,要么还牙牙学语,即便东陵辕雍不敢违背先祖誓言,但西门氏根本没有合适的女眷入宫为后。
可如果算上她呢?她未出阁,年芳十七,只要西门振德推她出去,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西门有容暗自闭眼祈愿西门振德根本不记得还有她这个所谓的女儿。毕竟氏族女眷的族谱都没有她的名字,可以说她除了身上流着西门振德的血,她跟西门府都谈不上有什么关系。
她本就在计划永远脱离西门氏而活,她绝不想在西门氏被诛之后,她还要踏入另一个牢笼!
此时,西门有容但愿隐没人群不被记起,不被发现,可就在这时,她却听到西门振德对东陵辕雍说道:
“陛下容禀,罪臣自是不敢让陛下屈就,若没有合适人选,罪臣又岂敢请求陛下的恩典!”
东陵辕雍听着西门振德捶死的恭敬,他冷哼道:
“你西门一族犯下欺君谋逆之大罪,即便你西门氏有我先祖誓言庇护,再合适的人选于寡人而言也不过是一个“誓言”下的不得已,你真认为你所谓的合适人选有资格成为寡人的后宫之主吗?”
“如陛下所言,此乃东陵和西门先祖之誓,罪臣因狭隘的一己之私没能延续西门先祖誓死效忠东陵之楷模,导致今日西门一族罪恶滔天。然此乃罪臣之过,罪臣何德何能可以颠覆先祖之誓?罪臣苟活至今只为了守住先祖誓言得以善终,我虽是死罪之身,但亦是先祖誓言的承继之人。因此,罪臣又岂敢丢弃东陵先祖恩赐给西门氏的圣恩贸然一死了之?”
西门振德一番幡然悔悟之词可以说诚惶诚恐,但东陵辕雍却很清楚他之所以“诚心悔悟”不过是因为他再没有回旋余地!
再有就是,西门振德看似做好了诚然赴死的准备,但他却巧妙的在临死之前暗示他西门氏依然享有东陵氏最后的优待,也暗示了东陵辕雍更要遵守东陵先祖的承诺。
也就是说,东陵辕雍不但要留西门氏一脉香火,他还要娶西门氏一女入主东陵后宫与东陵氏结成姻亲!
在大承国,百余年来,东陵氏的开国之君如神一般的存在,他的诸多圣言圣规至今依然举国遵从,无人敢漠视!
正是因为如此,西门振德所拥有的“免罪碑”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东陵辕雍不会放过西门氏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也不会公然漠视违背东陵先祖对西门氏的诺言,以免让文武大臣和黎明百姓认为他违逆先祖。
他如果要灭西门以绝后患不需要贸然激进。他刚刚继承皇位,又是时隔十五年才光明正大重回皇城,一回来又避免不了要大开杀戒,这对皇城里的文武百官来说其实还是人心惶惶的!
毕竟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必定是带着秋后算账的复仇之心回来的。
尤其是那些跟西门氏、夏氏、商氏三家有密切往来的官员,他们一开始都害怕东陵辕雍会株连到他们身上。
但东陵辕雍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重回自己的位置,他所经历的艰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就算为了他枉死的母后,他也要坐稳大承国的帝王之尊!
要坐稳他的位置,他就必须收服百官,赢得百姓的认可!
所以,他还在回皇城的路上就让人先颁发盖了国玺的圣旨昭告天下,除了西门氏、夏氏、商氏三家必诛,其余文武百官不论与他们三家有何渊源,只要是一心忠于大承,继续各司其职就可一律免罪!
东陵辕雍给予朝堂的定心丸起到了维护安定的效果,因为除了被控制的西门氏等三家权臣,其他百官很快就安心的各就各位做好自己的本分。
所以,弘文帝驾崩后朝堂如旧,并没有掀起什么动荡。
只是,对东陵辕雍来说,稳定朝堂他可以得心应手,但西门振德手中拿着的“免罪碑”却是他不能随心所欲去否决的。
于是,他只能隐忍立刻诛杀西门振德的冲动,他冷绝的眼眸看向跪着却不显悲凄的西门振德说道:
“既然如此,寡人似乎也不能违背先祖誓言。但寡人很好奇,撇开罪恶不论,如今西门氏还有哪个女眷符合后宫之主的位置?”
西门振德看了看东陵辕雍,随后他回头望看着女眷所跪之处,最后,他的目光锁在最角落的一个女眷身上,然后高声喊道:
“西门之女~西门有容上前听令!”
对于所有人来说,西门有容这个名字既陌生又熟悉,大家都知道西门府里有一个隐没的庶出小姐,但却几乎从不见她和其他小姐和公子往来,也没人去邀请她加入其中!
然而,最不可能被喊出的名字却在最危急的时候被喊了出来。
可是,于西门有容而言,她从不知道“西门有容”这个名字套在她身上原来是那么的可怕!
此时此刻,若可以瞬间凭空消失,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消失,哪怕去处是地狱,也总好过面对眼前的风暴!
可她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遁地之术,她除了面对,她还能做什么?
垂头跪趴的西门有容闭着的双眼不得不张开,然后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直身抬头……!
她的视线被一道过于锐利的眸光本能的吸纳着,她望进了一双深沉而难懂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东陵辕雍!
东陵辕雍如战神般居高临下的样子很尊贵,尊贵得逼人眼球。
他的五官肤色虽显麦色,却很俊逸,但很冷绝,冷绝得让西门有容感到恐惧!
不过,西门有容从出生起,娇弱从不属于她,这样的变故的确让她措手不及,可她还不至于惊慌到失去分寸!
她淡漠着把自己的目光收回,然后坦然站起轻步走到西门振德旁边与他并排而跪。
第一次,她如此靠近西门振德,悲哀的是,她曾奢望的“靠近”在今日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不知道她的命运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她更不知道她往后还能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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