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间不过短短一年,但对于经历了家灭人亡的主仆来说,再会面就不止是重逢的感恩,还有重见天日的悲喜交加。
汶潺吟的侍女为了掩护她而牺牲后,她立刻要求沐林隐姓埋名与她分开而活。
因为沐林是唯一看见了伍嘉羿作恶的人证。因此,在她找到复仇的机会之前,她必须确保沐林安然无恙。
她让沐林离开她身边,为的就是像今天这样可以光明正大的指认伍嘉羿对汶氏做过的恶。
不过,当时她并没有自信可以等到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只是想着万一有一天她真的能公开揭发伍嘉羿的时候,沐林就成了她仅有的最有力的证据。
今日,就是他们主仆等待的这一天。汶潺吟带着沐林一起对着东陵辕雍跪下,她说道:
“陛下,沐林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伍将军到底对汶家犯过什么罪恶的人,请陛下秉公视听。”
东陵辕雍看了看汶潺吟,说道:
“伍将军诛杀你兄嫂之前亲口承认是他利用职位之便陷害汶氏,而原因就是他不甘你大哥娶走了他心仪的女人,也就是你大嫂……这确定就是真相吗?”
东陵辕雍的视线停在沐林身上,沐林顿时明白东陵辕雍最后的提问是针对他而问的,他匍匐于地:
“回禀陛下,草民指天发誓,那夜草民躲在暗处的确亲耳听到了伍嘉羿诱劝大夫人跟他走……大夫人拒绝并且指出是伍嘉羿卑鄙的利用职权陷害汶家,以报他自己的私怨。对此,伍嘉羿没有否认,他只说:事到如今,你们汶氏灭族该是天意……之后……大少爷和大夫人一家就被他……。”
沐林指着伍嘉羿的手有着颤抖,他眼中含着愤慨而恐惧的泪,仿佛他再次清楚的看到了伍嘉羿举起利剑劈向主人一家的画面。
沐林情景重现的指控听来没有虚假,尤其伍嘉羿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一句话都不反驳更让人认为沐林所言是可信的。
不过,伍嘉羿的神态也没有让人觉得他是无从辩驳才闭口不言。相反,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似乎更平静了。
沐林所陈述的一切使得一室的气压处于紧绷的状态。
东陵辕雍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沉默不发话,大家更是各有焦虑,因为没人知道他会怎么断定最后的结果。
终于,他放下茶杯的同时,也抬眼看向冷毅着脸的伍嘉羿问:
“伍将军,汶氏被灭族真的只是因为你个人的一己私怨而造成的吗?”
伍嘉羿单膝跪下:“陛下,这件事臣不想过多辩解。若陛下认为臣有罪,臣便有罪!”
“这么说,你其实并不承认自己有罪?”
东陵辕雍微蹙眉,他越来越看不懂伍嘉羿到底有罪还是没罪。
如果没罪,他只要坚持他只是奉先帝旨意,其实从律法上来说,他可以不必负什么责任。
可让人不解的是,沐林的指证伍嘉羿明显有可辩的空间,但他似乎不打算无休无止的争论下去。
东陵辕雍也想一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伍嘉羿一副听凭他发落又不直接承认他对汶氏心存恶意的态度更让他觉得其中必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然而,他很快又更迷惑了,因为伍嘉羿突然又说:
“不,臣有罪!汶氏家奴所言没有虚假,也是臣冲动之下在最后一刻临时把汶氏加入名单,先帝病重没能清晰复查诛杀名单。所以,一切都是臣造成的……臣愿领死罪以平息这一切。”
如果他死,一切才能平静下来,他一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那样,他不是也可以彻底解脱了吗?
伍嘉羿突然愿意认罪领死,最无法理解的人是汶潺吟。她原以为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认他的罪恶。
事实上,只要他拒绝承认沐林的指控,他也并非站不住脚,毕竟,又有谁来证明沐林所言就是真的呢?
他刚刚还否认得那么坦然,为什么现在又突然……难道只是因为有沐林的指证,他无可辩驳吗?
一切似乎有了定局,只等东陵辕雍决断。他看着面无表情的伍嘉羿,又看看满脸复杂的汶潺吟,最终,他革去伍嘉羿的一切职权,并且当即下放大牢听候发落。
这样的结果却没能让汶潺吟觉得可以松下一口气,相反,她突然感觉内心更加沉重了。
一下马车,陪她一起回行宫的东陵辕晧轻易就看出了她难以释然的沉重。他看着她问道:
“汶姑娘看起来似乎不满意今天的结果?”
“我终于可以公开为汶氏喊冤,我没什么不满的。”汶潺吟幽淡着声音。
“但你却疑惑了,或者应该说,你察觉到了异样。”
“王爷是何意?”
“汶氏冤屈的真相也许不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真相,至少不是全部的真相。”
东陵辕晧直言明说,伍嘉羿突然认罪,但他认得太过干脆利落。他还不如像一开始那样坚持他问心无愧来得正常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