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世上人烟稀少,阴气重,阳气梳,妖魔邪崇容易成气候,只是有了道行之后,他们还得过关。
这个关,可能是找人,得人几句善言,要么就是过个劫难,走水下山,畜生过了这个劫数,就能成仙了。
山里多怪闻,苏集里也有个老猎户,总喜欢跟村里的娃子讲早年间的经历。
老榕树头下,七八个孩子,坐在一边听这熊一样的老头讲这些怪事。
现在在讲人绒婆太的故事。
这个故事还全国流行,在别的地方好像叫虎姑婆。
两姐弟在家,爸爸妈妈出去打工了,跟子女说,你们两姊弟在家,晚上怕黑的话就去喊婆太来陪你们睡。
到了晚上,两姊弟怕黑,就跑到外边大喊,婆太,婆太,阿妈出去了,我和弟弟怕黑,你来陪我们睡啦。
山另一边的人绒婆太听到,就扮作他们婆太,黑麻麻地去了两姊弟家。
晚上睡鸡笼,姐姐发现不对劲,弟弟被吃了,姐姐爬上了阁楼……
这个故事听多少遍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榕树旁很热闹,因为已经不只是村里的稚童,山里一些小妖怪全都跑出来后。
他们也不害人,风无理也不管,一些妖怪他小时候还见过。
他管害人的。
那老猎户穿了件白背心,拿了瓶烧白,细细抿了一口,瞥了他一眼。
山里气温低,十月中旬山风能透骨。
风无理拿出手机,瞬间成了吸引孩子的大杀器。
“叔叔,你这手机有没有游戏的?”
“叫哥。”
“哥哥,这个是什么?”
“是游戏。”
“唔……我叔叔都会给手机我玩的。”
风无理点开了王者,在他们围过来后,站起来玩。
全都急了。
他沿着村子走了一圈,遇到很多小时候熟悉的东西,也驱赶了不少带着恶意的妖怪。
“是傻春!”
一个小胖指着那边一个呆头呆脑的男人,那人听到有人喊自己,看向这边傻笑。
这群孩子就跑过去欺负他,或者说和他玩,但语气都是嘲笑。
六点刚过,山里天黑的晚,天色是红黑一片,有点渗人,但山里人也习惯了,不以为然。
用歪瓜裂枣形容小孩子确实不太恰当,但是这群孩子确实像长歪了,全都奇丑无比,歪眉毛斜眼睛,龅牙嘴冲天鼻。
谁要看见了这么一堆邪气的小孩,准吓个半死。
因为他们不是人,都是妖怪,或者说曾经是人,但都是夭折的孩子。
一直就没什么人在听老猎户讲故事,他的观众里,人就风无理一个。
有村民经过,看到那个傻子又在那里跟空气玩,有人语气嘲弄地喊了他一声,问他吃饭没有,他就傻笑,也不会回答不会说话。
老猎户又抿了口酒,“你是……苏小欣的儿子吧,以前好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都那么大了。”
他把烧白递给风无理,让他也喝一口,风无理摇摇头。
其他小妖怪也散去了,山里阳气不足,被那么多妖怪一冲很容易生病,喝烈酒可以壮阳。
这些都是他们这种山人的妙计,不成系统,但经验在身,也能应付一二。
他自顾自说:“我儿子小时候进山里玩,遇到鬼打墙,也不知道是不是鬼打墙吧,反正出不来了,他说后来遇到一个打扮跟以前夫子一样男人,他拉着我儿子手,教了我儿子看清山路的办法。”
“后来能看清了山路,也能看清山里的妖怪。”
“我儿子又回来教给了我。”
风无理不置可否,那个夫子打扮的男人,估计就是升卿了。
他狠狠灌下一口酒:“最近这些邪祟都不知道怎么了,全都往外边冒,晚上别出门吧。”
风无理看着那边,被一群歪瓜裂枣的小孩子围着那个叫傻春的村里傻子,一轮惨白的月高挂枝头。
他回头看了一身肥彪的猎户:“你这酒下肚,能吃出酒味吗?”
男人一惊,瞪大眼睛看他。
“你肚子里有只小东西,回去后拿用个大海碗,装上碗清酒,盯着酒看,能解你现在状况。”
猎户恶狠狠盯着他看。
风无理就不说了。
引他到这里的不是这些小东西,是他肚子里那只酒虫,要是不抓出来,等那酒虫弄死了猎户,跑到别人身上,这村子就那么大,迟早到选到舅父家。
人有好人坏人,妖怪自然也要善类,不善类,只是在城市里大摇大摆的,多是善类罢了。
害人的妖怪,更多。
他走到那边去,跟那些小家伙不要去欺负那个傻子,快回山里去,不然就把他们全超度了。
“叔叔,什么是超度?”
“叫哥哥。”
“哥哥,什么是超度。”
风无理抹了抹脖子,一群丑不拉几的小家伙全哭着吓跑了。
风无理很满意。
扭头问这个叫傻春的男人,那么晚不出来怎么还不回去。
这人也是真的傻子,话也不会说,就是在那笑。
“他们下次来欺负你,你赶走他们就行了,学我这样,弹在他们脑门上,他们痛了就不敢再来欺负你了。”
风无理拇指按着中指,对着他脑门做了一个弹脑门的动作,但是没碰到对方额头。
他听了风无理的话,就指着对方笑。
风无理一脸无奈,什么也不懂还真是快乐。
这傻春也四十来岁了,风无理在村子里住了小半年,当年和他是苏集两大傻子,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
如果没有王西楼,他现在是不是还坐在村头槐树下。
猎户听了风无理的话,摸着黑乎乎的山路回了家,斟了一大碗酒,摆在桌子前。
他媳妇进屋点开灯,看着屋子里坐了个人,吓了一跳,骂他他好像听不见,看着桌子上的酒,那模样跟中邪了一样。
“你别管,回房去。”
媳妇被赶走后,他看着桌子上那碗酒,闻不到一点酒香,双目看成斗鸡眼,脸有些颤,一滴汗在鼻子前流了下来。
忽然,他脖子一粗,什么东西要涌上来,猎户嘴巴鼓成癞蛤蟆,一滩脏水呕了出来,嘴角拉着丝,一条拇指大的蛆泡在了那碗酒里。
一时,满屋飘香,酒气肆意!
若是风无理在,一定咂舌,好大一条酒虫,长见识了长见识了,这酒虫躲到嗜酒如命的人肚子里,人喝酒就没了滋味,那叫一个要人命哟,可是取了出来之后,这酒虫就是个宝,泡在水里,能让水变美酒。
他喘着粗气,硬着脖子,起身去拿起匣子里的土枪,刚刚那个男生模样就在眼前。
那年两父子的对话浮现。
“儿子,你这是遇到神仙了。”
“神仙?”
“对,这是真神仙!”
“山里有神仙?”
他找那个山里的东西,找了整整三十年。
他要把东西找出来,一枪毙了!
忽然,屋前有了些许动静,但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一个黑影。
他如惊弓之鸟,把土枪瞄准前面黑影,近了一看,是自己儿子跟着回来了,吓得他连忙把枪收了起来。
猎户还在喘着粗气,他儿子进屋,跟他错身而过。
就在要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定住了脚步,伸出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
他一愣
傻子就在那傻笑。
老猎户放下了枪,在那呆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