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知县的马车很快就被塞得满满的。
一辆车塞不下,车马行立马又赶来一辆马车。
城门外,许清源与百姓们告别,大娘大婶们围着三个人,千叮咛万嘱咐,叮嘱最多的就是让老知县照顾好两位公主。
“最好三年抱俩,五年抱仨。”这样的话嘴上没说,但是看老知县和云锦公主的眼神,就像看自家傻小子和未来俏媳妇一样样的。
好不容易把大娘大婶们哄回城,许清源的脸都笑酸了,眼睛也酸了。
在这里呆了二十年,这一下子要走了,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那个,许大人,你这算不算公然受贿?”卓云帆大煞风景地凑过来。
“算,非常算。”许清源还在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守了二十年的小县城,来时一人一马,走时拖家带口。
“到十里长亭算吧。”再看下去,许清源就要哭了。忙翻身上马,率先离去。
十里长亭倒也没有十里远,不过是亲人送别时一种难舍难分的说法。
公主们到亭子里纳凉,许清源和卓云帆在一旁交接事物。
“劳烦长侍卫去清点一下收来的物资,折合成银价。”
长安看一眼卓云帆,领命而去。
“往多估,别往少估。”许清源在后面喊。
很快,长安拿着账本回来。
许清源一页一页看过,确认无误,交给卓云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看到那一叠银票,所有人都双眼放光。有些人表面上穷的一无所有,实际上富得流油。
“乐阳县临近易水,每年都有灾情,免不了老弱病残就要多些,本来也是打算建个慈幼局什么的,好让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枫家兄妹做了这事,这银子便省下了。”许清源刷刷刷数出十张银票,张张都是一百两,“这些给枫家慈幼局,算乐阳县孤寡老人,孤儿的费用。”
“这些烦请钦差大人转交圣上,是乐阳县接下来三年的赋税。”许清源又刷刷刷数出十张银票,这次每张一千两。
看的一众人等除了眼红,还是眼红。有钱,还是老知县。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许清源把剩下的一大叠银票又塞进怀里。
卓云帆看着手里的银票,这还是初相见时,请大家吃了一个多月清粥小菜的老知县吗?
“赋税不是要交到知府吗?”卓云凡不解。
“年轻人,这就不明白了吧?”许清源狡黠一笑,“你私下里交给圣上,圣上要是走了明路,国库不亏,圣上若是一道圣旨,免了乐阳三年赋税,这钱就是圣上的私房钱,无论圣上怎么做,乐阳百姓未来三年都不用再交税。”
卓云帆整个人惊在当场,听说过贿赂朝廷大元的,贿赂皇帝,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高,还是前辈高。
“那新来的知县,要是佯装不知,继续收税呢?”
“师爷会代我传信给圣上。”许清源一点都不见担忧,“走私人途径,绝对上达天庭。”
“师爷靠得住?”以前看老知县像只小白兔,现在才知,自己才是那只可怜的兔子。
“师爷是我从易水中捞出来的,跟了我二十年,他若靠不住,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尽人事,听天命。
“银子是做生意赚的,许某不才,做个小生意还是可以的。”许清源把一张单子递给卓云帆,“这是我名下的店铺,掌柜的都很靠得住,大人可以随时去查账。”
那单子上十多家铺子,光江宁府城里就有五家。
探花终究是探花,扔在穷乡僻壤,照样能飞黄腾达。
这下子,卓云帆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县衙里的用度,特别需要照顾的人家,我都交代了师爷和这些掌柜,各个镇长也都仔细嘱咐过。”
“关于大堤一案,所有卷宗也都交于大人。”
许清源轻轻地叹一口气:“不管下一任知县如何,百姓的日子想必应该不会太难过。”
“忙了二十年,有负圣上重托,好在有你们这些青年才俊,肯为民请命,圣上定不会怪我擅离职守。”
“还要请卓大人替我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莫要让圣上再气坏了。”
惊觉自己竟如城里的大娘大婶们一样婆婆妈妈起来,老知县喟叹一声:“该走了。”
“这个给你的。”老知县将一本书扔到卓云帆怀里,径直走到装满东西的马车前,钻进了马车。
长安想喊,被卓云帆制止:“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娘,姑父这么有钱,你知道吗?”宁安公主一回到马车上就开始叭叭叭,刚才姑父和师兄谈正事,她好不容易才管住自己的嘴。
“不知。”云锦摇头。
她一直以为许清源很穷,她只知道许清源在乐阳县有一个铺子,她暗暗接济许清源的银子,不及他江宁府一个铺子的收入。
“娘,皇爷爷给你的私房钱,会不会只是替姑父转交一下?”
“必定是的。”
父皇偏爱云锦,宫里众人皆知,却无人吃味,想是大家全都知道,那偏爱出自许清源,只有自己不知。
父皇第一次将一张银票塞进自己手里时,看到银票上陌生银号的标志,也曾好奇问过父皇,父皇只说下面各地交上来的税银,银号没有见过,也不足为奇。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幼稚了。
原来他对自己的好,不比自己对他的少半分。
云锦公主看着面前的马车,心里突然很轻松,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如今不必再怀疑了。
“宁安,以后要叫爹。”云锦笑眯眯地拍拍宁安的手。
“我知道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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