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位少女手牵手奔跑在陇山关内,朱秀却丝毫不觉得浪漫。
这座扼守六盘山隘口的雄关内,一如数月前的沧州城,到处都是战火硝烟留下的痕迹。
一队队肩挑背扛的民夫从狭窄街道穿过,一群群伤兵相互搀扶着退下关城头休整。
两侧是巍巍山峰,刚硬的山脊线蜿蜒向东南方向延伸。
凛冬时节,六盘山褪去了青葱,裸露出褐黄色的岩土,湿冷的雨雪飘落下,更增添几分寒凉萧瑟之意。
“哟~雁儿姑娘这是哪里找来的俊俏小郎?手牵手赶着去生娃娃呀?”
两名头脸满是血污的军汉一瘸一拐地迎面走来,冲史灵雁调笑。
“哼!”史灵雁朝他们挥舞小拳头,凶悍的像头发怒的小母豹,惹得四周军汉哈哈大笑。
朱秀禁不住感慨,关城头的血战消停不久,这群刚刚杀退凶狠吐蕃人的河西军汉,就像没事人一样说笑打闹。
如此心态,令人佩服。
史灵雁拉着朱秀跑进一座临时军帐,甲胄还未褪下的史匡威,站在桌案前,和一名虎背熊腰的年轻军将议论着什么。
“你先下去安排。”瞥了眼朱秀,史匡威朝年轻军将示意了下。
军将抱拳鞠礼,折身朝帐外走。
“魏大哥!”史灵雁清脆欢快地喊了声。
军将黑黢黢的面庞咧嘴笑了,像狼一样凶狠的眼神闪过几分温柔。
朱秀忙避让一旁,这黑面金刚似的家伙浑身血煞气浓重,像一尊杀神令人敬畏。
那双狼眸扫过时,他只觉后脊背直冒寒气。
待军将大踏步走出军帐,史灵雁唤了声“爹爹”,亲热上前挽住史匡威的手臂。
老史笑的像个傻子,语气温柔,满眼宠溺地道:“乖雁儿,帮爹爹卸甲。”
“诶!”史灵雁站在老史身后,为他解开扣子,脱下沾满血迹的肩巾、胸甲、束带....
脱下甲具,史匡威松口气,瞥了眼气鼓鼓站在一旁不吭声的朱秀,笑道:“怎么,你小子还在生老子的气?”
朱秀重重哼了声。
“爹爹,他都不吃蒸饼。”史灵雁拿湿抹布擦拭甲具,小声告状。
史匡威拿起放在桌案上的黑饼子,上前两步递给他,笑呵呵地道:“吃吧,别跟肚皮过不去。不吃饱了,哪有力气跟老子撒气,你说是不是....”
朱秀见到他的黑脸就一阵火大,手一甩打开他的手,黑饼子滚落在地,愤怒咆哮:
“少来这套!老史,你要还记得咱俩有几分交情,趁早放我离开!否则,现在就杀了我!”
史灵雁圆眼一瞪有些生气,史匡威伸手拦住,捡起黑饼子拍了拍,叹口气勉强笑道:“先把蒸饼吃了再说....”
“吃个屁!”
朱秀夺过黑饼子扔出大帐,红着眼睛大吼,“这特么也叫蒸饼?小爷原本可以在南边安稳享福,现在却跟你跑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吃这些猪食?你个王八蛋把我害惨啦!~”
黑饼子掉落在大帐外,史灵雁心疼地红了眼睛,捏紧拳头:“你太过分了!你可知,关城上拼杀的兵士,每日也只能吃到两个这样的蒸饼!”
朱秀嘴硬冷哼:“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你~”史灵雁大怒,要冲上前教训他,被史匡威拦住。
史匡威黑脸满是疲惫,眼神黯淡:“你当真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