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簌簌下着,断颈的尸身和滚落的人头很快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
鲜血溅落在雪地,犹如盛开出一朵朵梅花,颜色从鲜红逐渐变得暗黑。
李光俨怔怔地望着那颗表情错愕惊恐的人头,过往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平心而论,之前他一直觉得,薛修明待姐姐不错,对岳丈恭敬有加,四时节令都会派人送来礼物,对他们兄弟五人也颇为照顾。
还把李光波带到泾州栽培。
初听李光波惨死泾州,李彝景悲恸不已,本就孱弱的身子更是一病不起。
不久之后,又传来李氏遇害,女婿薛氏一门倾覆,薛修明仓惶逃到夏州求救,是李彝景不顾病体沉疴,带着他亲自去求李彝殷,希望定难军能助薛家讨回公道。
李氏子弟接连死在泾州,李彝殷自然十分恼火,也正好趁此机会抢占觊觎许久的原州马场,便派五原镇将李光俨从盐州进军,突袭原州占据马场。
李彝景央求李彝殷给他可怜的女婿在夏银二州谋一份差事,李彝殷嘴上痛快答应,结果却只给了个连谷关令的鸡肋职位,还安慰说暂时没有合适职务,等将来有机会再安排调动。
李彝殷拍着胸脯在堂兄李彝景面前保证,你的女婿就是我的女婿,以后定会大力栽培。
薛修明赶到连谷关上任两月,原本期待满满的心很快变得哇凉哇凉。
那种随时有可能被废弃的古关隘,连寻常小吏都不愿去,哪里有半分前途可言。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如果李彝殷当真有栽培他的意思,又怎会把他扔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李彝景接连听闻噩耗,一病不起,每日吃汤药都费劲,再也无力替女婿张罗。
无奈,薛修明只能自己去求见李彝殷,跑十几趟能见上一两面。
渐渐地,薛修明也明白了李彝殷的敷衍之意,遂死心。
薛修明以不能胜任为由辞官而去,跑到五原投奔小舅哥李光俨。
李光俨还记得当晚情形,薛修明痛哭流涕,边哭边痛饮,喝得酩酊大醉,自己也是陪着他借酒浇愁。
薛修明博闻强识,李光俨很欣赏他,拿他当作亲兄长看待。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李光俨绝对不会相信,看似温文尔雅的人,背后竟有这样一副蛇蝎心肠。
风雪严寒,李光俨却觉得自己的心更加冰凉。
朱秀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沉默。
看来薛修明在他心中还是颇具分量的。
良久,李光俨仰头长长叹口气,手里拎着刀,朝朱秀迈出一步,脚掌碾压冰雪,发出一阵沙沙声。
严平寒毛倒竖,横刀护在朱秀身前,厉声道:“站住!把刀放下!”
几名虓虎营军士也“哐哐”拔刀,围拢李光俨,刀尖对准他,如临大敌。
朱秀皱皱眉头,这厮难道还想继续犯傻?
李光俨愣了愣,低头看看手里的雁翎刀,毫不犹豫地扔掉。
“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不吐不快,想与你谈谈。”
朱秀示意严平等人收起兵器,淡然道:“你说。”
“为何要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只是个战败的俘虏,落入你手,为何不直接杀了我?”李光俨紧盯着他。
朱秀笑道:“其实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信么?”
李光俨盯着他看了会:“为什么?”
朱秀摊手道:“不杀李光睿是因为怕李彝殷发疯找我拼命,不杀你是因为想跟你交个朋友。”
李光俨显然不信,冷冷道:“五原镇兵被你所灭,你已经和定难军结下仇怨。”
“一支五原镇兵算不得什么,顶多只会让定难军失掉几分颜面。我们和李彝殷之间,深究起来并无死仇,这次在原州打了一仗,抢回马场,也只是自卫反击,夺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藩镇之间,时战时和,本就是常态,无需记挂在心。还是你觉得,李彝殷会为了一个薛修明和几千杂兵,就率大军南下与我彰义军开战?”
朱秀撇嘴戏谑一笑。
李光俨默然片刻,说道:“说吧,要什么条件,你才会放我们走?”
朱秀嘿嘿道:“李光睿这小子的命金贵,我打算用他狠狠赚一笔。定难军这些年声势愈隆,脸面越来越大,我打算借此机会大做文章,让定难军好好丢丢脸,叫李彝殷和天下人知道,我彰义军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光俨面皮颤了颤,无语地看着他,这些话他倒是真敢说。
朱秀又诡笑道:“李光睿是李彝殷的亲儿子,李彝殷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一定肯花大价钱。至于你....嘿嘿,你猜猜李彝殷又肯为你花多少钱?”
李光俨沉默了。
“还有李光睿那小王八蛋,你们是血缘亲近的同族兄弟,你拿他当亲弟弟,他可不一定拿你当亲哥哥。敢不敢再跟我打个赌,看看生死关头,李光睿又会如何对你?”朱秀笑脸阴险。
李光俨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恼火道:“你究竟要如何?”
“呵呵,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心里还有几分志向,不愿庸庸碌碌了此余生,不愿辜负你父亲满心期望,不愿浪费你这一身本事的话,就要趁早看清楚自身处境,早做打算。”朱秀深意满满地笑了。
李光俨眼神闪烁了好一会,深深吸口气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别急,我们先听听你的好兄弟李光睿会怎么说。”
朱秀扭头对严平低声吩咐几句,严平会意点头,带着一名军士下去准备。
片刻后,正中最宽敞的一间土屋,改造成一间临时审讯室,遮挡门窗,使得光线昏暗,土墙上挂壁灯,昏黄的烛火摇曳着,更是增添了几分阴森。
薛修明的人头当作道具,悬在房梁下,给马匹喂草料用的铡刀也搬进屋,弄些血涂抹上,看着瘆人。
朱秀端坐桌案后,拿一块硬木砖当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