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笑骂道:“童言无忌,弟妹这一胎定是儿子!”
赵匡胤咬牙道:“要是女儿,就叫赵秀秀!”
赵匡胤恼火地瞪大眼,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自己孩儿的姓名上与朱秀扯上关系,顺便占占便宜。
朱秀心中鄙视,却也知道这年头的生育观与后世大不一样,笃定人家生女儿,有点骂人的意思,面上赶紧赔笑道:“赵大哥莫恼,小弟随口胡言当不得真,贺嫂嫂这一胎必定是儿子!”
朱秀拍拍胸脯,差点就说生不出儿子你尽管来找我....
赵匡胤面色稍霁,洋洋得意:“赵德秀!赵德秀!我儿就叫赵德秀!往后秀哥儿就是我儿子!”
柴荣指了指他哈哈大笑,朱秀小声嘀咕了句“幼稚”。
赵匡胤口头上占便宜,觉得自己在与朱秀的较量中扳回一城,心情瞬间大好。
柴荣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倒在羊皮垫子上,望着万里晴空,慨然道:“官家和李业等人一定不会让我轻易回开封,也不知年前能不能把事情定下,好些年没有安安稳稳在家里过新年了....”
赵匡胤也是同样的姿势,霸占了羊皮垫子的另一边,讥讽道:“即便朝廷允许柴帅回京,也不可能让你继续领兵,禁军是不用想了,能保证三品待遇已算不错,找个借口降职留用也不无可能。”
柴荣默然了一会,洒脱而笑:“罢了,就算落个清闲散职我也认了,能有一笔俸禄,足够养活家小便好。”
赵匡胤苦恼似地拍拍脑门:“连柴帅也被冷淡打发,我岂不更惨?弄不好要被发配去做个城门郎....完了,无职无权,捞不到油水,只怕还要去找老父亲周济....”
朱秀左右看看,学着二人的样子往中间一倒,双手枕头夹在两人中间。
宽大的羊皮垫子,被三个仰面躺倒的汉子占得满当当。
天空是漂亮的湛蓝色,暖暖的冬阳照射在身上,让人睡意涌动。
赵匡胤拐了拐朱秀:“将来我们日子不好过,家里揭不开锅,你可得帮衬些。咱们这些人,连同郭帅,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零头!”
朱秀听到谈钱瞬间机警起来,抠搜地干笑道:“赵大哥这话可就夸张了些....”
柴荣笑道:“如果朝廷容不下我们父子,大不了辞官来投泾州,就在你彰义军治下做个牧民农夫也不错。”
赵匡胤泄气似的长叹一声:“想好好为朝廷效力,可惜人家不给机会。想安稳过日子,又怕无职无权遭人迫害,这该死的世道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以赵匡胤的性格,极少听见他抱怨。
可自从这次来到泾州,他对朝廷的不满明显多了许多,心中的愤懑埋怨积压了不少。
官家要掌权,四大隐相在他的操控下八面出击,首当其冲就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
苏逢吉早早归降,郭威也心甘情愿交出天雄军兵权,只剩一个枢密使的职位,也不知还能当多久。
现在就剩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史弘肇,和中书侍郎、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杨邠,是刘承祐皇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柴荣和赵匡胤都是郭威麾下将领,刘承祐清算郭威派系,他们自然也逃不过,都在朝廷的打压名单里。
所以赵匡胤为自己的前程感到心灰意冷,同时也对这个新生的刘汉朝廷滋生怨怒情绪。
朱秀一直没有说话,枕着头闭上眼,似乎昏昏欲睡。
赵匡胤忍不住又戳了戳他:“神机百变的朱参谋,可否为我等指条明路?”
柴荣也扭头看去,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睡在两个大汉中间,本就让人感到不自在,还被他们火热灼灼的目光注视着,更加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朱秀本想装睡,可惜绷不住了,沉默片刻,低叹道:
“有一位伟人说过,当内部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往往有两种结果,一是有强大外力打破内部平衡,导致内部矛盾转移。
二就是内部矛盾彻底爆发,产生一场波及所有人的革命....”
赵匡胤听得头昏脑涨,一脸费解:“听着拗口别扭,究竟是何意?这种古怪的论调是哪位先贤所说?”
朱秀仰面望着白云飘过,幽幽道:“马克思....”
赵匡胤一愣,仔细回想,从上古年间数到当代,也想不起有一个叫做马克思的先贤。
赵匡胤以为是自己见识浅薄,摸摸鼻子悻悻嘟囔:“这位姓马的圣贤名字起得怪,说的话更怪,叫人听不懂....”
柴荣皱眉思索好一会,问道:“你的意思,当前朝局犹如一潭死水,若无外力搅动,就会朝着第二种结果推进?也就是说,官家和辅政大臣之间,终究会刀兵相见?”
赵匡胤惊骇睁大眼:“官家即便要争权,也犯不着痛下杀手吧?史弘肇和杨邠虽然平时有些恃功而骄,但他们可都是开国功臣,追随先帝从太原一路到开封,如果官家对他们下手,必将激起惊天巨浪,百官人人自危,朝廷动荡,天下藩镇也会对朝廷失去信任!”
朱秀两眼放空,喃喃道:“或许两种情况会一起爆发也说不定....”
柴荣怔了怔,不知为何,忽然间觉得浑身泛起凉意,四肢觉得僵冷。
赵匡胤倒吸凉气,不敢想象那种局面的发生:“若被你这乌鸦嘴言中,这天下....将会再度分崩离析!”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微凉的风带着湿意轻轻吹拂过,不远处传来符家姐妹莺雀般悦耳的娇笑声。
远处,还不时传来李重进那破锣嗓门的叫嚷声,与此时此刻天高云阔的景色非常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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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看看左右,只见柴荣和赵匡胤眼睛瞪大怔怔愣神,小心翼翼地讪笑道:“信口之言,二位切莫当真!世间之事瞬息万变,即便吕纯阳在世,也不敢以一家之言掩蔽天下....”
赵匡胤翻了翻白眼,柴荣苦笑摇头,齐齐松了口气。
“差点又被你忽悠!”赵匡胤不满地嘟哝。
“你刚才的话确有几分道理,我回到开封定要与父帅好好商议。”柴荣正色道。
朱秀看着他,以从未有过的凝重低沉道:“请柴帅回去转告郭帅,将来若有机会离开开封,一定要想办法带上家眷,哪怕....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好!朝局诡谲,开封城多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魑魅魍魉,千万不可大意,以免悔恨终生....”
柴荣笑容一点点收敛,觉得朱秀这话说的太过沉重,不过见他神情凝肃,点点头:“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