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和李从嘉从延嘉殿西侧的甬道走过,往后宫昭庆殿而去。
今早,朱秀刚吃完早饭,准备摆上麻将和潘美、吴友娣、朱武厮杀一番,李璟突然派人传旨,召他入宫觐见。
莫得法,朱秀只能让杨巧莲上阵凑数,自己换了身李从嘉送来的公服,和他一起入宫见李璟。
麻将是李从嘉从泾州带到江宁的,可惜他自己学艺不精,半年不玩把牌路规则忘得干干净净,上好一副象牙玉牌雕刻的麻将,就此放进库房里吃灰。
朱秀在鸿胪寺闲居无聊,让他把麻将找出来,教朱家人打牌。
说来也怪,吴友娣不识字,学麻将反而最快,各色牌面玩过几次就大致记住了。
朱武记性差,靠着死记硬背,也勉强入门。
杨巧莲识字,平时也能读读书信,可是学起麻将来那叫一个费劲。
搞得朱秀差点就放弃了。
他看出来了,这位大嫂不是记性差,而是对于数字天生迟钝。
一家子整日坐在花池凉亭里打牌,不愁吃喝,欢笑声不断,倒也过得悠闲。
朱秀进了兴唐宫一路张望,从建筑风格来看,江南宫室还保留着比较正宗的唐代风格,某些细节之处与北边,特别是近两年新修建的宫室有所区别。
“朱兄觉得这几座宫殿,能否展现大唐盛世风貌?”李从嘉指着不远处的延嘉殿笑问道。
朱秀望去,咂嘴道:“贤弟要我说实话?”
“朱兄直言便是!”
朱秀正色道:“看得出贵国朝廷想极力还原当年太极宫里的盛景,但可惜....物是人非,这兴唐宫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真正的大唐盛世风貌,从来不是看宫室有多富丽堂皇,皇宫占地有多么广大。”
李从嘉眨眨眼:“在朱兄心目中,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唐风貌?”
朱秀笑了笑,仰头看看天,思索片刻,说道:“所谓大唐风貌,我认为应该由四个部分组成,缺一不可。
其一,天子统御华夏,令四夷拜服,万邦来朝,以天可汗之名号令四方!此乃皇权正统、帝王威严!
其二,朝廷能以中央制地方,上令下行,政令一出各地州县照章执行,法度严明,吏治清明!此乃盛世官场应有之景象。
其三,民间百姓丰衣足食,有屋所居,有田可耕,商贾安心经营,士人静心读书,可以练武投身疆场,热血报国,可以考取功名走上仕途,为百姓做些实事。
其四....”
朱秀顿了顿,拍拍李从嘉宽厚的肩膀,笑道:“其四,便是想想如何在安逸富足里保持谦卑勤奋,在盛世繁华下保持警惕清醒,须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谓大唐风貌,放在整个历史长河里不过是昙花一现,只因它过于绚烂,才被人怀念至今。
可惜,当初有多么绚烂迷人,如今就有多么肮脏腐朽。
属于大唐的时代,终究已经过去了....”
李从嘉呆愣住,站在原地不动。
朱秀笑了笑,自顾自地背着手往前走。
李从嘉回过神,急忙追上前:“朱兄之意,我们不应沉湎于大唐辉煌,而应放眼于未来?”
“不错!任何一个王朝,只要能做到前三点,就一定能创造一个远迈汉唐的盛世!但只有做到第四点,才能保证盛世不衰!”朱秀语气坚定。
李从嘉快步跟上,有些急喘气:“朱兄认为天下终归一统?后世王朝能创造远超汉唐的辉煌?”
朱秀笑了笑,语气越发坚定:“九州离乱,民生多艰,人心思安、思治,此乃大势所趋,浩浩荡荡,无所能当!”
朱秀的脚步越走越快,李从嘉有些跟不上,已经小跑起来,大口喘气,咽咽唾沫:“朱兄认为九州将归于大周?”
朱秀猛地停下,李从嘉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
“六郎自号钟山隐人,向来不过问朝政,怎么今日突然对当今天下形势感兴趣?”朱秀似笑非笑。
李从嘉挠挠头道:“近来朝廷对于周主派遣使臣到来一事议论纷纷,因大周立国时日尚短,不知道周主对于我朝是怎样态度,所以朝堂上人心惶惶,只恐淮南战事再起....
小弟虽不参与朝政,但怎么说也是李氏子孙,覆巢之下无完卵,小弟想请朱兄指点前程!”
李从嘉诚恳地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