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看你,听我的忠告,外面的世界跟我给你的世界一样虚假,有一样的谎言,一样的欺诈,但在我的世界你什么都不用怕,我比你更清楚你自己。”
楚门面临着人生的两难选择,留下,名利双收;或是离开,失去所有。
那一刻,楚门抛弃了所有的愤怒以及怨念,他朝对着他的摄像头和那背后以他的一生而取乐的观众们说了他每天都会说的一句话,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
楚门真的自由么?不一定,可能虚假的世界外还包裹着更巨大的、虚假的世界。
楚门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但那又如何呢?至少他在奔赴向自由的路上!
这部电影她夜以继日的反复看,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句经典的台词?她自比楚门,可她根本没有楚门那样的勇气与精神,把灵魂出卖给所谓的“神明”,她却以杀戮和鲜血自我麻痹,好像这样安慰自己,她的人生看起来就不再那么悲哀,犯下的一切罪孽也都不需要被世人宽恕。
“哪有什么‘神’啊,你把灵魂出卖给了一个恶魔。”路明非残忍的揭开了女人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念头。
两行血泪无端地落下,女人已然破碎的声带里传来无声的啜泣。
哭泣过后,女人近乎晦暗的瞳眸望着路明非。
“你知道么,我很想和你这样的男孩聊聊,干净,温暖,像是冬日里被雪花洗涤过的太阳,可几次我都打断了你的话……因为我不敢,不是怕我污染了你,而是怕我被你动摇。”
“杀人者必须是肮脏的,正义者必须是无畏的,你拥有着,”
“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棒的男孩,年轻点认识你的话真想和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你知道么,虽然我被媒体传过绯闻,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在16岁被继父强暴我失手杀人后就对男人产生了心理阴影……“
“你和你的朋友很好,很正直而且强得像怪物一样,可你们依然无法抗衡神明。”
“神明无法来到现世,可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是神明的侩子手,我不小心得知,神明最心仪的侩子手其实和你一样,是个中国男孩,他在那个男孩身上留下了记号。”
女人抓紧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光返照般地想到什么说什么,对眼前这个残忍又温柔的男孩喋喋不休,像是怕这些话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中国男孩?”路明非愣住,“神明”这个词他并不陌生,现在又和“中国男孩”结合在一起,他隐隐有了某种不好的猜测。
“是的,一个黑头发的中国男孩,我见过画像,黑发,很英俊,好像叫……”女人竭力地在混沌不堪的脑海里思索。
“是叫楚子航么?”路明非死死盯着女人鲜红的嘴唇。
“不。”女人轻轻摇头,“他叫鹿芒。”
鹿芒?那是谁?路明非眉头深皱。
他对女人口中的“神明”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猎人网站的背后有一个名叫“nido”的管理员,而这个名字倒过来拼写就是“odin”,奥丁!
那个在高架上的尼伯龙根夺走了师兄父亲的家伙!一个藏在面具下的伪神!
“能念给我听么……那句台词。”女人的话打断了路明非的思绪。
他低头望去,女人美丽的脸庞已经濒临破碎了,体内的血统反噬,已经彻底吞噬了她的生机,哪怕路明非现在手握着三峡拯救楚子航的那一份权柄,对着女人吼“不要死”把喉咙吼破也无力回天。
当然哪怕能救他也不会这样做。
这个杀人者就要死了,路明非却开心不起来,但他也不后悔杀掉对方,他只是这个世界好像有些……可笑?不管是好人坏人,都活得如此悲哀。
就念给她听吧……就当作这个世界留给她的饯别词。
“我们不会再见了……所以我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路明非轻轻地念出了《楚门的世界》里,楚门奔赴向自由前的最后一句话。
女人轻轻地合上眼,不知是因为听到这句话而满足还是不想在生命的最后让男孩看到那对已然破碎不再美丽的瞳孔。
重重叠嶂的火幕中,像是有一千只烛台同时点燃般肃穆。
男孩脚下踩着一个破碎不堪的躯体,面对面的是一张,苍白绝美的面孔,血色在脸上隐退,美丽的女人正在凋零,他手握着一颗绯红的心脏,刀尖悬于心脏之上,像是世界上最为血腥却不失优雅的名画。
可惜的是没有任何一位观众能欣赏到这幅仿佛集合暴虐与美感于一身的画面。
“神说过,当我走投无路时会赐予我无上的力量化身为咆哮世界的怪物,当我无用时会取走我的性命……”
女人咳出了一大滩鲜血,话锋一转。
“我承认我活得可悲,也承认我错杀了很多人,可是在这一刻,我突然不想被神明带走了,就让我……作为一个人死去吧,求你……”
路明非打断了女人卑微的祈求,他不愿答应一个杀人恶鬼的请求,可他也无法拒绝一个回归人性的女人的哀求。
不知脚底下踩着的是不是恶鬼,至少她到死都没像个伪善的假行正义之人大吐自己悲惨的过往与苦衷,给自己的恶行冠以“杀人必有因”谎言。
她缄默的嘴里独自吞下所有的孽与罪,只为像个人一样被正义的男孩杀死,哪怕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好在她碰上了一个奢侈的男孩,愿意把人性里最宝贵的东西以言语赠与她。
“你自由了。”
路明非眼神怅然,刀光如虹,毫无凝滞地刺穿了那颗鲜红跳动着的、象征为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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