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衣,出发的时间要到了,稚生还在等着我们。”橘政宗叹了口气,明明已经是一家之主了,可女孩的幼女心性委实让他无可奈何。
“是丢了什么东西么?”橘政宗耐心询问。
不透明的幕墙对面没有传来回答声,除了若隐若现的倒影也看不到任何动静,橘政宗等了一分钟,一个白色的小本子被递了出来,展开的那一页写着:“绘梨衣的duck。”
“你说你的橡胶鸭子么?黄色的那只?”橘政宗把笔记本递到女孩伸出的那只手上,,“我叫保镖们帮你一起找?或者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买只新的?”
“不用了。”女孩接过本子飞快地写完然后递出,“哥哥给我买了一只熊,在昨天。”
其实女孩猜到橡胶鸭子被谁带走了,但她不知道带走鸭子的人去哪了,可她又不希望橘政宗和源稚生发现那个人,所以她只说自己的鸭子丢了。
“是啊,稚生一向最疼你,绘梨衣记得要听你哥哥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也只有稚生能守护你了吧,把你交给别的男人真不让人放心。”橘政宗低声说,“洗好了么?洗好了就准备出发吧,出来之前记得把衣服穿上。”
上杉家主在氤氲的水汽中起身,她在淋浴的莲蓬头下冲去脑袋和身上的泡沫,露出暗红色的长发,女孩踮起脚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白毛巾,把头发和身上的水珠一丝不苟地擦干。
她的脚边放着行李箱,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换洗的衣物和玩具,上杉家主想了想还是取出了那件红白色的巫女服穿在身上,精心挑选了几个玩具偷偷塞在口袋里。她衣服的内侧缝满了口袋,方便给她随身携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还有写字用的小本子和铅笔。
深深地看了眼从幕墙后走出的穿戴整齐的上杉家主,橘政宗眼神隐晦地转过头去:“走吧。”
夜里的日本海广袤而深沉,黑色的海水在海面上卷起白色的潮头,一艘游艇在近岸被拍打得起伏不定。岸边,身穿黑衣的保镖们夹道排开。
橘政宗带着上杉家主登上游艇的甲板,风魔家主带领着黑衣的保镖们鞠躬相迎。橘家和上杉家都是三大姓的家主,地位比五小姓家主略高,黑道之中最重规矩,所以哪怕上杉家主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女,但礼不可废。
橘政宗在风魔家主身边的蒲团上坐下,上杉家主站在他的身侧,望着无垠的大海出神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女孩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海,眼睛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你的哥哥在那里等你很久了,这一次家族的命运全系拖于你的身上。”橘政宗看着女孩微微叹息,语气肃穆,“让你承担这样的重担我很惭愧,可我们之中只有你有这样的能力,能承担得起这一切,一定要斩断啊绘梨衣,斩断一切,把那条通往黄泉的路与人间分隔开来,将神明永远埋葬在她的墓地。”
“真是辛苦你和稚生了,让你们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命运,可这些不得不做,不成功的话就会有很多人流血、有很多人死去,明白么?”老人沧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决绝。
上杉家主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摸了摸自己大袖里侧的口袋,又摸了摸腰上悬着的那把樱红色的剑,确认自己准备的东西都带上了之后,她脱下木屐,从游艇的甲板上一跃而下。
她落在了一艘木船上,小木船上仅她一人孤独的矗立着,保镖们解开牵引绳,木船尾部的小功率发动机开始缓缓旋转,当小船驶离游艇一段距离后,女孩回头遥遥看了眼游艇,悄悄地从衣服里侧的口袋里摸出什么。
“别老想着玩游戏,你哥哥看到会生气的,记得自己的使命啊。”游艇甲板上的橘政宗遥遥训斥。
上杉家主假装没听到,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橘政宗,手中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游戏机塞回口袋里。
“没问题吗政宗先生,把家族的生死存亡全部交给上杉家主一人。”风魔小太郎低声询问。
“风魔家主,要相信她啊。”橘政宗沉声道,“虽然绘梨衣还是个孩子,但她比我们都要强,只有她掌握着那样的能力,那孩子一定能做到的,斩断黄泉之路和神国的一切……旧神不可再侵扰新的人间了。”
“但愿如此。”风魔小太郎点头。
他没能看到,说到“旧神”二字时,背对着他视线的橘政宗望着随着小船渐渐远去的少女,原本沉暗的眼神深处,异样而病态的微光彷佛止不住地从心底窜出又迅速被掩下,一闪而逝。
小船上的上杉家主忽然抬头,望着海面的尽头,海天相接处的一线明亮得如同燃烧的火,那是功率全开的须弥座。小船带着少女慢慢地朝那团耀眼的火光移动着,就好似一只逐光的绯红蝴蝶。
……
八千米深海,七厘米蔚蓝,当迪里雅斯特号带着恺撒小组真正下沉时,路明非这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沉闷。
不论须弥座闪动得多么耀眼,他们头顶的微光很快就被无尽的海水吞噬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进入海底的那一刻彷佛他们被原本的世界给抛弃,头顶的嘈杂声和最后的光斑模湖不清,彷佛就连脑袋也被灌入海水,意识沉重,只是缓慢而无止境下沉,直到没入永夜般的黑暗里,离熟悉的人间越来越远。
“深度到达一百米,迪里雅斯特号运转稳定,一切正常。”恺撒一边盯着仪表盘,一边通过无线电向须弥座上的源稚生汇报道。
仅用出发前的时间他居然真的把迪里雅斯特号的操作手册给背了下来,虽然略过了研发原理一类的理论部分,但此刻恺撒站在仪表盘前的模样真的很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潜水员,给人的感觉十分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