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川没有想到在这地方掏出羽张碎片会是这样的结局。

        但后续，熟悉的回溯并没有发生。

        那种清晰浮现在脑海里的，红潮吞没天地的景象没有马上消失。

        不存在于现实的，高高的红潮之墙忽然停滞住，从中间破开一道漆黑的罅隙，巨大的豁口之后是很熟悉的气息，是属于黄泉的那一种极致的污秽和堕落。

        黄泉的气息如同困兽一般冲撞，拼命想从那道缝隙之后冲出来，但又被某种力量所勉强阻止。

        紧接着，神谷看到更为奇怪的画面。

        是身下海域之中的那些抚浪妖，它们不断在水中盘旋，而后化作如同皎洁月光的光点，离奇地汇聚在了一起。

        这一刻，红潮奔腾的景象，是只存在于脑海之中的，按理来说应该是虚假的“臆想”。

        但抚浪妖的变化，又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

        虚与实的景象在眼前交织，而后交融重叠在一起。

        神谷开始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哪边才是虚假了。

        他看见“真实”之中的抚浪妖，汇聚成一道高大的虚幻身影，挡在了“虚幻”之中的红潮罅隙之前。

        “你来了，高天原上的客人。”

        那道身影开口讲话，声音低沉又疲惫。

        神谷听过这个声音，是在稚蛟姬的记忆里，这是两百年前海国大将大鱼登楼的声音。

        “登楼？”

        “是我，你在小妹的记忆里见过我。”

        “你知道上一次的事情？”

        “从你踏上海国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注视着你。你身上有一片天之尾羽张的碎片，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天之尾羽张，是因为持有这个，我才会在一遍遍重复的海国之中保留记忆吗？”

        “是的，它是这里的钥匙。”

        “这里是哪里？”

        神谷有点明白过来了。

        他之前一遍遍看见的，虚幻的红潮侵吞天地的画面，很大可能不是单纯的回溯过场动画那么简单。

        “这里是‘夜海’，夜之食原和沧海之原的交汇处，一部分海之国和一部分的夜之国在这里交融，虚幻和真实交叠。”大鱼登楼丝毫不介意解答神谷的疑惑，也许他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而现身的。

        “有点明白，但不能完全明白。是受了月读力量的影响，这里才会变成这样的，对吗？”

        “是的。”

        “好吧，换个问题。两百年前，你做了什么？海国里发生了什么？”

        “其实远不止两百年了。你看见了的，我杀死了我的妹妹。月读命庇护海国的力量，要用掌控海洋力量的海国国主为依凭，用存在于海国之中，和你手上那片天之尾羽张碎片不同的另一片碎片为钥匙开启。”

        “那然后呢？”

        大鱼登楼知无不答：

        “月读命的力量开启，会剥离开海国之中的一部分‘真实’，缺失的地方就用夜国中的‘虚假’填补起来。所以才有了这里，夜海，两个神国的交汇之处。我，还有两百年前试图侵占海国的黄泉若水雷神，都被视作‘真实’的一部分，囚禁在此处。而你现在身处的海国，其实也是真实和虚化交叠的场所。”

        “这就是所谓两百年前，海族应对黄泉的对策。由小妹牺牲塑造夜海，由我作为夜海的守门人，隔离声势浩大的黄泉阴神。一直到未来的某一天，阴神于夜海消亡，或者我彻底死去，海国才会迎来真正的终局。”

        这下子神谷川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对于两百年前的很多重要事件，包括大鱼登楼，海族会全然没有印象了。

        那些事情大概率是和大鱼登楼一起，被视作为“真实”剥离了出去。

        “那么，红潮本质上是什么？”因为不知道和登楼的会面能持续多久，神谷继续快速发问。

        大鱼登楼回头，看向身后静止的滔天浪潮：

        “黄泉的力量从这里流泄出去，便会在现在的海国形成红潮。我守卫夜海大概过了八百年，前一百年这里很太平，之后又一百年，黄泉力量苏醒，引发红潮，但我还勉强可以维持夜海，所以在这两百年间，海国的时间被持续推进。而两百年后，被封印的阴神力量开始暴动。你也看到了吧，就是我身后的那道罅隙，它原本没有这么大。”

        “暴动后的黄泉力量每倾泻出去一次，都会对海国造成不可挽回的力量影响，也会杀死守护夜海的我。但好在夜海并不是真实所在的地域，月读的力量会再一次唤醒我，这也是原定计划的一环，附带的影响是重置海国。”

        “只可惜，之前希望将若水阴神困死在夜海的想法……无疑是失败了的，我还是没办法同祂抗衡。就算能一遍遍从夜海醒来，现在我的生命力也已经所剩无多，可能要不了太久，我就会真的死去，阴神的力量就会彻底冲破牢笼。到时候夜海消亡，虚实回归正轨，黄泉会再一次降临海国。”

        神谷川尝试理解大鱼登楼的这一大段话中的信息量。

        所谓的海国两百年前，其实是八百年前。

        前两百年，登楼还在勉强控制住夜海里黄泉的反扑力量。但后面的六百年，他已经无法与黄泉力量抗衡，只能凭借月读“虚”的力量，才能勉强守卫住这里。

        所以，无论是蟹姬还是矶姬，她们都已经带着族人在无尽的轮回困难里面，挣扎了整整六百年。

        而大鱼登楼，也在夜海之中重复死亡和复活六百年。

        这种轮回，大概率是十五天一次。

        就算身为里世界的不死人的神谷川，死亡经历都没有登楼这么多。

        而且神谷在一遍遍死亡之后，好歹可以获得奖励，振奋一下心情士气。

        更为重要的是，他还能回到现实，过一些愉悦的日常和休息，家人朋友的陪伴和支撑能给他回复san值，维持身心健康。

        但大鱼登楼什么都没有，他就是困在这里，一遍一遍地死去。

        长达六百年的梦魇经历……

        他没有疯掉，还能思路较为清晰地讲话沟通，真是一个奇迹。

        从这个角度来说，神谷敬佩他。

        “我能做些什么？”

        “你应该先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大鱼登楼这样回答道，“我能给你提供的帮助有两点，首先是这个。”

        语毕，一片发光的物体从他的身前飞出。

        那是一把简朴，大巧不工的刀柄。

        只连接了大概五六公分的短刃——

        [天之尾羽张·须佐之男属碎片]

        感冒好些了，迟点会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