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全又朝她喝:“家里欠了债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要不是为了养你,至于欠这一屁股债吗?你不是每天都去市上卖香囊吗,你赚了多少钱?”
“快去快去,把你的积蓄都交出来,家里都到这个地步了,把你能拿的都拿出来,别想藏着掖着!”
宋青莲抬起头,有些怔忪:“啊,我……”
“我什么我?”金桂兰也皱起了眉,很是不耐烦:“少废话,快把你卖香囊赚的钱都交出来,一分都别想生吞!”
爹娘如此步步紧逼,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低声的叹了口气,依着他们的言,回了房间,将自己放在盒子里的那一点点的积蓄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她卖香囊赚下的钱,卖香囊本就是小本生意,赚得钱并不多,所有的细碎银票加起来,都不足一百块钱。
可是这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一针一线讨出来的呀。如今看着自己辛苦赚来的小钱,就这样被爹娘拿来还他们欠下的黑心债,她又焉能不心痛?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呀,家里愈渐贫穷,要债的已经追上了门,她是宋家人,又怎能坐视不理?
她终究还是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并交给了宋大全,说道:“爹,这是我所有的钱了。”
“拿来!”宋大全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一把将她手中的钱票掠夺了过来。
他掂量了一下,又皱起了眉,略为嫌弃:“就这么点钱,你糊弄谁呢?”
宋青莲低声道:“可这已经是我所有的钱了。”
宋大全的目光恶狠狠的落在宋青莲的身上,不肯相信:“你这个丫头天天去市上卖香囊,就赚这么点钱,你以为我会信?”
“你定是把剩下的钱都偷偷藏起来了,你当你老子我是傻子不知道吗?废话少说全拿出来,你要敢偷偷留下一分,老子把你皮撕烂!”
金桂兰也在一旁帮腔作势,叉起腰喝:“别当你爹娘是傻子,你是不是悄悄藏起来钱了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没良心的小东西,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想悄悄留下私房钱。快去把剩下的钱交出来,别逼你老娘发火!”
宋大全与金桂兰你一言我一语的逼骂着,不给宋青莲任何辩驳的余地,这般无助,她也只是在角落里低着头瑟瑟发抖。
可是那就是她所有的积蓄了,哪怕是想,也无法拿出再多了。
如此,她也只能如实小声说:“爹,娘,女儿卖香囊做的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钱,这些是女儿的全部积蓄。”
“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女儿一分都没有留下,也不敢偷藏私房钱,还请爹娘相信女儿啊。”
她的声音,都带着无能为力的颤抖。
然宋大全却一把拉过了她的纤细的胳膊,狠狠的捏着她,满面狐疑:“死丫头,你说得可是真的?”
宋大全的力度极大,指甲掐进了她的肉里,捏得她手臂生疼,她眉心紧蹙:“当然……当然是真的,女儿不敢骗爹呀。”
“嗯?”宋大全仍然没有放开宋青莲,狠狠的掐着她,目光凶狠的盯着她。
那疼痛着实锥心,她也只能忍着痛求饶:“爹,女儿说的都是实话。爹放开女儿好不好,好疼……”
“没用的东西!”宋大全狠狠瞪她一眼,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宋大全的力气极大,宋青莲的身子又瘦小,这一甩,宋青莲的整个身子都向后倒去,连跌了好几个踉跄,额头撞到了石灰的墙壁之上。
她那细滑的皮肤瞬间起了淤青,手臂也被宋大全掐出了淡紫色的伤痕,溢出了点点血迹。
“啊!”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
宋大全却丝毫不见心疼,却是又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满眼的嫌弃,怨骂着,“你个没有用的东西,天天嚷嚷着卖香囊卖香囊的,就卖了这么几个钱,连塞牙缝都不够,真是没用。”
“老子养你这个赔钱货十六年,半分好的没捞到,还搭进去了不少钱。早知道这样,老子当初留你干嘛,你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应该掐死你!”
“你不是要卖香囊吗,你快滚去卖,要是赚不到钱,你今晚就别回来了!”
宋青莲不能反驳,只能低着头,任凭宋大全不留尊严的唾骂。只能默默的忍受着,泪水在眼里打转。
见宋青莲不说话,宋大全又一声厉喝:“还在那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是,爹娘,我走了。”只怕再惹得爹娘大动肝火,她只匆匆道了一句别,便即刻跑出了院子。
当她踏步出云水村的时候,望着村头那光秃秃的老树,倚在那青石灰的土墙上,看着这荒凉的村子,她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她靠着土墙无力的滑倒,直到自己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失声痛哭了起来。
一瞬间,心中所有的委屈与难受,都在此刻倾泻而出。
这里没有旁人,便不用再担心会扰了人,终于可以肆意的痛哭一场了吧。在那个家里,再难受都得忍着,哪怕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偏偏要承受着这些本不是该自己承受的。为何明明是父母的错,却偏偏要无辜的女儿去承受?
可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再不济也是生养自己的人,天下只有不对的儿女,没有不对的父母,自己又有什么好不甘的?
没有不甘,只不过,是心里难受,想发泄一下罢了。
那是自己辛苦赚的钱,却要替爹娘还他们欠的烟债和赌债,还要受着他们的谩骂和嫌弃。她宋青莲是自尊自爱之人,又怎能不难过?
哭过一场之后,便也罢了吧,发泄了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受的多。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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