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烟花反而变成了一道碍眼的烟幕,从中传出震天的怒吼。
强烈的电磁脉冲在云雾中弹跳——命中这些飞行单位时,就像是电蚊子一样。
三架直升机的航电系统同时瘫痪,其中一架底盘被打出了一个水桶大小的孔洞。
在播音站大喇叭的惨嚎尖叫声里,还能听见扭曲变形的“mayday·mayday!”,还有高度过低下降率过快的刺耳警报。
最终它们撞上崖壁粉身碎骨,和失去意识的纱羊特勤组埋在同一个坟墓里。
有一头大蜻蜓受了雷击,翅膀都烧成灰,摔在停车场外的大马路上。
它死前依然在抽搐着,身上的凯夫拉融进外骨骼装甲中,变得血肉模糊。
直升机坠毁之后,机炮的轰击也停下了。
巨狮有了喘息的机会,扑打双翼扫开阴霾,它看上去非常疲劳,连头上的犄角都开始退化,要缩回颅骨中。
它在焦土中寻找食物,用爪子扒拉着天上掉下来的纱羊外卖,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不!——大蜻蜓!”流星悲切的大喊着,又变得咬牙切齿:“坏东西!你这个坏东西!”
突如其来的呐喊,似乎惊扰到化圣野兽的进餐。
它佝身耸肩,羽翼紧紧与背脊贴合,那是猫科动物的捕猎架势,两只眼睛燃起汹汹青焰,看了过来。
雪明捂着流星的嘴跑得飞快——
——两人立刻钻回停车场的传达室躲起来了。
温先生捂着牛仔帽,嘴里的黑桃k已经开始燃烧。
他朝传达室喊:“开场白不错!步流星!后半段得改一改!你要学会骂人!用词得狠厉一些!去救援站躲起来!活下去!”
不过五十米的距离——
——处在接引平台的青狮佝身探头,在寻找藏在暗处的猎物。
它嗅到一种浓烈的香味,肯定比眼前这些烤肉要好吃。
步流星紧张兮兮的看着窗外,只敢冒出半个脑袋,看一眼又缩回来。
江雪明的心脏在狂跳,他从未如此接近这种类似神灵的怪兽。
——那头狮子身上的火焰能融化钢铁,光是站在它身边就会变成黑炭,它踏出的每一步,都能在碳钢板材上留下一个金红色的肉爪脚印。
它甩头抖落身上的炮弹铁水,毛发里的伤口冒出汹汹火焰,凶残狠厉的眼神中,还留有一丝灵慧,像个狡诈的捕猎者,往接引平台下方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流星超级小声:“温先生会怎么对付他?!”
“应该会先逃跑吧。这地方太狭窄了...”江雪明有理有据的分析着:“你看通讯站里的辐射指示,还有温度。我认为单靠人力绝对没办法杀死它,刚才你也看见了,短程导弹的制导系统会失灵,装药量越大,就越难接近它,反倒是初速够高,动能够大的子弹能让它感觉到疼痛。”
“我感觉,我在发生蜕变,明哥!光是呆在这种环境里...就能让我产生蜕变...”步流星胸口的金锁正在发光,它在震颤,好像随时都会完成[解锁]动作:“你呢?”
“是的...我也...”江雪明话还没说完,手上的钢玉冒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窗外卷起一道狂风。
真如江雪明所说,他们的导游在停车场选了一辆新的摩托车,向着温泉关的下一道关卡飞驰。
空气中弥留着一种强烈的香味,雪明和流星都闻到了——就像是芥末辛辣刺鼻的味道,在焦臭的空气中,要把所有恐怖都冲散。
化圣的野兽立刻被这种味道惊醒,迈着沉重的步子猛扑出去,在沥青马路上留下一个个火焰脚印,要跟上马路上疾驰的幽蓝幻影。
步流星立刻跑了出去,看见远方山谷中骑士,挥舞着明亮刺眼的光,好比逗弄猫科动物的逗猫棒。
“明哥!明哥你看!”
江雪明跟出来,才发觉自己的棍棒不翼而飞,恐怕是刚才从山崖上跌落时,温先生顺手带走了,就和阿星的帽子一样,暂借出去的小礼品。
雪明默默念叨:“他没有辉石,也没有自己的棍棒。”
流星捂着额头:“他就是joe吗?”
“这个名字不重要。”雪明立刻选了一辆摩托车,心急如焚的样子:“走,我们跟上去。”
流星不理解:“明哥...为啥啊?他不是让我们躲起来吗?”
雪明亮出明德的遗骨:“这里有一件满级装备啊!他偏偏要选我的魔杖?!万一打坏了怎么办?vip会认不出这根棍子吗?这位前辈是真的失忆了!连哪根棍子比较厉害都认不出来了!要是他真的逗猫逗出事儿了,变成一块烤肉,死在这里,那得多冤啊?”
“这么说他是真的失忆啦?没骗咱们?这不行啊!可是...”流星拍了拍摩托车的油箱:“你会开吗?”
雪明眨了眨眼睛,看向现场十几台泥头车的残骸。
他没有回答,想了半天终于说。
“要不我们跑着去?”
流星一拍手:“嗨!去救援站抓个人!”
......
......
救援站的广播电台对大升降机的电梯灾情作实时直播。
杰森·梅根在侍者的陪伴下,一个劲的擦眼泪。
他非常懊恼,非常自责。
如果他拥有决心,拥有勇气,拥有这些改变命运的力量。他不会犹豫,也不会让这场灾难发生。
他绝不会让那头狮子爬出来,在它的尸体接触榴辉岩之前,就会变成一道千疮百孔热气腾腾的菜。
可是当时他吓得浑身发抖,几乎无法呼吸,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骷髅会的食人魔,能处理好这些危险的灾兽。
结果就是,这四个月里和他朝夕相处的伙伴们,有一半多的人,永远留在了大升降机的接引平台,变成了热气腾腾的人肉大餐。
广播塔传出战地记者在第一现场送回来的直播解说。
“目前灾情已经蔓延到第五温泉关,这头化圣野兽在某个勇敢市民的指引下,要回到荒野!”
“根据直升机和闭路电视拍到的画面,这位市民手里的棍棒是明德劣作,一根会发光的魔杖,目前它的使用者是来自九界车站的一位乘客,名字叫江雪明。”
“多亏这位市民以身饲狮的勇敢行为,灾情暂时不会进一步扩散到上城区,此次灵灾怪兽的化圣迹象非常罕见,上一回同类事件发生时,已经是七十七年前。”
“许多市民在落日大道的拱桥两侧扎营睡觉,想要见到更多奇观,在场的三千多位观众里,已经有三十多人通过这次机会完成了蜕变,蜕变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一左右,有心的朋友可以去碰碰运气,但是不要妨碍广陵止息的车站人员工作喔!”
“本节目由深渊铁道总局广陵散小笼包赞助!一口下去满满幸福!在你最痛苦时,给你最欢愉的味觉体验!现在打电话订购有买三送一活动,请拨...”
......
......
咔——的一声。
杰森掐断了无聊的广告环节,这座城市的疯狂与混乱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人们都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他们生存的方式,像是陨石,像是流星。在灼热的大气中留下精彩的一笔,就已经够了。
不需要名讳,总会有其他人给天上一闪而逝的星星起名字,许下不切实际的愿望。
星星会回答他们,会试着完成这些愿望。
救援站里还有同僚们的哀嚎声,哭泣声,烧伤在摧垮他们的意志,折磨他们的神经。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身边的星星们,能多留一会,能多活一刻。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他又想起自己的侍者,那位名字好听,长得好看,温柔又勇敢的侍者。
他的小温蒂——[温蒂·米尔斯]
在rsh[红星山],她也像是一颗流星,为了车站的光荣事业伟大道路,永远都找不到了。
新的小侍者只会擦干净杰森脸上的眼泪,却擦不干净杰森心里的眼泪。
“先生...我知道你很痛苦。请你振作起来...我们的路还很长,对吗?好不容易...绕了那么大一圈,咱们不能放弃!对不对?!”
杰森的眼神死而复生:“你叫什么名字?姑娘?”
“你愿意问我的名字啦!”小侍者开心的拍起手:“我的名字可难记了!特别长!我是个斯拉夫混血,其实...哎呀呀!罗马尼亚那地方可复杂啦!雇主!你可听好咯!记不住我就多念几遍!”
杰森:“编号也可以...”
小侍者:“那不行!我得好好介绍介绍自己,这可是你第一次问我名字呀!”
杰森:“还是算了吧...”
小侍者:“别呀!哎!”
杰森喊停的原因没有别的——他敏锐的灵感察觉到,有熟悉的人过来了,非常熟悉。
他拉住侍者,往怀里带,把小侍者的脸,埋进胸膛。
江雪明推开门,与杰森对视。
流星大大咧咧的喊:“有空吗?兄弟们,有人会骑摩托车吗?咱们这里有一件秘密武器,得去帮帮那位勇敢市民,在角斗场里会会万兽之王,我们是战士——摇滚是打不死的!”
杰森的额头在冒汗,他看见救援站的一列列床位,搁着五十来米,和江雪明遥而向望。
整个救援站里忙成了一锅粥——
——健康的人在看护伤员,医生也不够用。
杰森的小侍者忙里偷闲,刚帮三四排的六个兄弟换完药,勉强能聊上几句。
所有人都看着杰森——
——他刚想拒绝。
“去!过去!”七班的班长姐姐抓住了杰森的手臂:“梅根!你的灵感很厉害!去帮帮他们!”
班长姐姐的半张脸都毁了,从纱布里透出化脓的焦臭味道,她的眼神炙热如火。
“你是个青金卫士对吗?你有一串手链,我看见了,你一定有个很帅的代号!梅根!你能来红石摇滚乐团真是太棒了——愿意敞开心扉,用真名实姓和我们打交道!真是太棒了!”
“杰森,拜托了!”
“我想报仇,可是有心无力。”
“我还有四个震撼弹,你看看能不能用上,杰森!”
杰森并不是青金卫士,他没有那个能力为车站惩奸除恶。
他无法拒绝这种炙热的目光。
......
......
“走吧。江雪明。”杰森起身,把小侍者藏在身后。
江雪明面无表情,眼神炽烈,充满了敌意:“我好像见过你,你的糖醋排骨很好吃,可惜我没尝到。”
杰森迈出大门,看着救援站外空荡荡的停车场,所有车辆都被紧急征用,只有一台摩托车。
杰森笑了笑:“嘿,机会多得是。”
只有阿星还没回过神来,没感觉哪里不对,他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明哥,为什么他知道你的名字?”
杰森没有解释。
江雪明摇了摇头。
关于名讳,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雪明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这位卡斯托便利店的大厨,应该是在糖醋排骨里下了毒,搞不好是个猎手。试着在路上报隔夜仇吧。
......
......
他们的当务之急,首先要克服另一个问题。
流星坐在前排油箱上。雪明抱住了杰森的腰,坐在后排。
杰森·梅根一动也不动,眼前是步流星天真无邪的懵懂,身后是江雪明阴刻狠厉的灵压。
憋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总有各种办法在这种紧要关头把气氛毁的一干二净!天杀的...我他妈真的服了。”
只有勤勤恳恳的小侍者,试图引导雇主重新走上一条满是星星的道路。
她一边给伤员换葡萄糖,一边对窗外呐喊,一个劲的擦眼泪。
“先生!我的好先生!boss要我告诉你!战士不是孤独的!战士不该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