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出行,从未见得有谁能这般郑重礼待于他,送他二里有余,快送到城门脚下。
心里有些感念,却不知如何表达。
李宴静静看着他,被晨风吹了一记面,而后道话。
“京都不甚安稳,我和嘉道王府闹开,朝廷至今无有审讯,可见此事上面自是有人在压,这些道理你怕是还不明白,一番平静之后,所遇之事,便如同这春潮的雨一般,即会连绵不休,此番我送你去河坝不过是个才九品的武散官,你可有什么怨言?”
李屈知道自己的差事是去修河坝,毫无怨言。
“大妹妹是觉着这差事不甚光彩,听起来没面,还是觉着此差事过于繁重,担心我吃不消。”
“你如何看。”
“我既得差事,已是感怀万分,便是累些苦些又何妨,我向大妹妹保证,我在一日,这差事定就好生干上一日,绝不偷奸寻利,大妹妹千万信得过我。”
“好,我信你。”
李屈难得露了些笑,笑得诚恳,在马上和李宴抱手作揖。
“大妹妹,你回去吧,我这厢去了。”
李宴轻轻颔首,同他道。
“兄长也要信我,我从不做无谓的安排,此番你在坝上勤勉去干,日头久了,赏识你的贵人定会慧眼识珠,往后的路,你自己有些把握。”
这句话如同前面那句,叫他有些心上的深重之意,他收了笑,眸色也变得坚定起来。
“此去,兄长一定不辜负大妹妹的期望。”
李屈和他的贴身小厮驶马过了西城门,道上有些飞扬的灰尘,李宴收回视线,绕马徐徐往回走。
抬头瞧了眼身侧的酒楼。
大仙酒楼,修得甚是恢弘。
“主儿,京中有那么多像样的差事,何苦给大公子寻个这样又脏又累的活,京郊坝上,正逢雨季,每月可是要死不少人。”
李宴的视线从酒楼之上飘过,回过脸来看北椋。
“河坝基建一行,非行家不能体会,这你也懂些?”
北椋垂首,陷入了思忖中,不再答话。
李宴想她必然是懂些,只这样偏门的东西她都涉及,可见她早前跟着的那位家主,必是位出挑的人。
“我们李家行伍出身,李屈只在大营待过,心性淳厚,见的世面却少,此番吃些苦,往后他再行事,主张便会多些,我看他啊,还有得磨炼。”
北椋敬佩:“主儿的一番良苦用心,望这大公子能体会。”
两人从坊下骑马过去。
晨时进城的车马也在道上缓行。
来京赴任的宣家,车马一辆接过一辆,正往城中去。
宣家的车马里,宣三小姐掀开了窗帘,对这闻名遐迩的京都有些好奇。
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看见路边两侧有两匹白马缓过。
马上,是位极其明艳俊美的小娘子,她一席墨色长衫,姿态挺拔,单手绕着马上缰绳,神色矜眷。
立时有些停住呼吸。
这就是京都吗。
京都,会有这样的女儿郎,从前画上诗中所说的华丽辞赋,皆不过如此。
车中嬷嬷按住了自家娘子往外掀开的车帘,她们宣家一向规矩森严。
“姑娘,莫要随意掀了帘子露脸,将将入京,以后有的是机会看这都城,莫要太心急。”
宣芙毓垂首,谨听车里嬷嬷的话。
心里却有了些隐隐的期待。
京都。
天下最热闹的都城。
连路上随意遇见的女子都这般飘逸俊美。
那这京都里的贵人,又该是何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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