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陛下与太后和睦,后宫就会安宁,臣妾想,朝堂上也是如此吧!”
阳玄颢一震,他发现自己竟没有谢纹看得透彻!
难道不是如此吗?只要他与母亲和睦,无论是权力交接,还是后宫名位,一切都会平稳地进行,因为,所有人只会看到一个权力的核心,而不会有摇摆之举。
他似乎是当局者迷了!
不,谢纹同样在局中啊!
阳玄颢惊讶地看着谢纹,随即又皱眉。
不是当局与否的关系,而是,他的心迷失了!一直以来,他只是听从母亲的安排,可是,他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听从母亲的指示,他就在两者之间摇摆,可是,他自己的心声是如何,他从未注意!
他真的想与母亲争权吗?不,他从未想过。母亲从来都只会保护他,他的皇位,他的生命,都是母亲争来,母亲从来都没有伤害他!
母亲!他有多久没有称母亲了?
他是皇帝,所以就应该夺取母亲的权力吗?那些人都这么说,可是,齐朗与谢清也曾告诉过他,太后与他是表里相依的,太后的权力就是他的权力。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若是母子都不能共富贵,同患难,天下就再没有人能做到了!——齐朗曾经在他读《圣清杂史》时感叹了这么一句话。
“该死!”阳玄颢低咒了一声,吓得谢纹立马就要跪下。
“朕不是说你!”阳玄颢扶住她,随即就松手,在殿内来回踱步。
“陛下……”看见阳玄颢忽然站定,谢纹不安地唤了一声。
“宜婕妤,你回去吧!”阳玄颢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是,臣妾遵旨!”谢纹遵命退下。
阳玄颢一个人站在殿内,静静地站着,眼睛也闭上了。
阳玄颢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幅《至略全地图鉴》,每一条线、每一个点在他的脑中都清晰无比。
元宁皇朝自建立之日起,收复至略全地就是皇朝最大的目标,阳氏皇族自诩的圣明,若是无法收复至略旧土,就成了对自己最大的讽刺,正因如此,直到收复至略全地,阳氏皇族的皇帝都可以称得上是圣明天子。——宪政时期的一位名家就曾经这样评价过元宁皇朝。
阳玄颢不会知道这个评价,但是,他很清楚,自从齐朗第一次把这幅图放到自己眼前,自己就下定决心,为了收复那些曾经的国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忍受的,更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牺牲的!
既然他可以不计较母亲与齐朗的一切,为什么要与母亲争这一时的长短呢?
那幅图是烙印在阳氏皇族灵魂上的枷锁,阳玄颢也无法例外,他也许可以不恋栈皇权,但是,他无法抗拒亲自收复旧土的渴望,他知道自己拥有绝佳的机会,自明宗皇帝起,元宁的皇帝休养生息,那漫长蛰伏后的一飞冲天已经开始了,他的母亲已经在北疆踏出第一步,而且,她并未满足,湘王的奏章已经将收复东南旧土的方略详细说明,他也想亲自感受一下挥斥方方遒的感觉。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这才是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即使知道,母亲不会执着于摄政的权力,他仍然渴望早一日握住权柄,他不愿意让母亲来实现那个成果,他迷失在自己的幻想中了!
他甚至遗忘了母亲与太傅的教导,以及身为皇帝应该负起的责任!
他的确错得离谱!
也许,他有必要重新向母亲请罪!
身为帝王是不能自欺欺人的,这是太傅们一直教导的治世之道。
知耻近乎勇,他敢做就应该承担一切后果,可是,那日,他却说出“不知道”三个字,他的母亲一定很失望吧!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母亲失望的神色!
阳玄颢在昭信殿剖析自己的想法,谢纹却站在中和殿,面对紫苏冷淡的询问。
“皇帝休息了吗?”紫苏似乎只是想知道皇帝的状况,谢纹却不敢放松,恭敬地回答:
“陛下让臣妾先行退出,臣妾不知此刻陛下是否休息,不过,离开昭信殿前,陛下已经卧于榻上。”
紫苏示意她坐到身边,靠在榻上细细地打量她的容貌。
“你倒是一心为陛下考量啊!”九分真一分假,只想为阳玄颢遮掩,却有些轻视她这个太后了。
“臣妾想,娘娘也是一心为陛下考量的!”谢纹垂下目光,不敢看紫苏,语气尚算平静。
“妄作揣测!”紫苏冷冷地下了断语,“不过,为人妻妾理当如此!”
这次谢纹不敢再坐着了,连忙在榻侧跪下。
“哀家又没怪你,你跪什么?起来吧!”紫苏手都没抬,淡淡地吩咐。
“谢纹,自作主张算不得什么错,不过,哀家倒很好奇,你真的不怕惹怒哀家吗?还是谢相根本选错人了?”她不会是对谢清心存怨忿,想打乱谢清的安排吧?
紫苏并不愿见到这种情况,虽然没明说,但是,因为谢清的关系,她还是属意谢纹入长和宫的,只是,她可不想这个皇后另有打算。
谢纹更加不安了,看了紫苏一眼,才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以为,娘娘与陛下毕竟是母子,总要为彼此存些体面!况且……”
“况且什么?”紫苏接过她的话头追问。
“况且,娘娘是做大事的人,除了国家大事与皇上外,还有什么可以真惹怒您吗?”谢纹被她那漫不经心似的冷漠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有半分虚言,竟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之后又是一阵冷汗——她又妄作揣测了。
谢纹根本不敢抬头,也就没有看到紫苏一闪而逝的淡然笑意,直到一柄玉如意递到眼前,她才讶异地抬头看向紫苏。
“在后宫中,有主见是好事,揣测上意也属正常,关键是看用心如何!家和万事兴,你能念着这点就该赏!拿着吧!”紫苏说话时已经敛了笑意,只是平静温和地对她开口。
“谢太后娘娘!”谢纹受宠若惊,却还是为阳玄颢说话:“娘娘的苦心,陛下此时不解,日后也会明白的,请娘娘勿太过苛责陛下。”
紫苏听了微笑,却只是摆手:“你退下吧!这些事,你不必理会!哀家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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