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从遥远北境而来的冷风终于在新年之后的一周内抵达了沿海的圣纳黎,这有着浓厚工业气息的人类都市终于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不过对比北境而言,这里的细雪颇有一种浅尝辄止的感觉,星星点点飘散的白雪从枝头落下又消失不见,偶能在一些街角与草坪上堆砌冬日的颜色。
此时黄金宫内的伊丽莎白有些心绪不宁。
黄金宫她寻常用餐的房间中摆放着一张极长的桌子,伊丽莎白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坐在主座,下方两侧坐着神色各异的大臣们。对比一般民众使用的壁炉,这里的更优选择是取暖的魔法,在魔法的加持下,这里的气温还算温暖。
“陛下,格里夫·修斯制定的自由市场规则是开拓时期就已经确定的,在百年内为刺激纳黎经济活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只需要维护少部分基础设施的维护,市场会自行调节的...过去这么多年,格里夫主义的效果一直不错,现在更改恐有不妥吧?”
下方的大臣面前摆着的午餐丰盛,上等的牛排、橄榄与黑松露,再配上纳黎人最喜欢的黑曼巴宫出产的红酒,怎么看都让人食欲大振,但他们竟无一人动刀叉,都面色认真警惕地看着那坐在桌子尽头正在用刀叉切肉的女皇陛下。
刚才开口的是伊丽莎白任命的财政大臣瑞巴克,也是新党有名的干部,在格里夫的经济自由主义从古典自由主义之中脱胎而出之后,他便着手开始讨论将格里夫的理论应用于实际,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指导了纳黎的经济社会。
伊丽莎白瞥都不瞥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将盘子中的牛排一块块切割好,同时开口说道,
“我并非要动摇格里夫对市场的重视,但加大一些干预与监管是必要的...还有,瑞巴克,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传达命令。虽然你并非故意,但秉承不干预主义理念的你在过去已经放任太多可以避免的苦难发生了,而你却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市场的正常运作规律...纳黎外那些【清洁能源】,从南大陆进口的成瘾药物,底层民众低廉的工资与肮脏的居住环境,你别告诉我你对这些一无所知。”
和其他大臣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不同,瑞巴克虽然出身于皇家学院,却向来是一位干臣,对待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理念,他并不会轻易放弃,即使此时此刻向他施压的是这位雷厉风行的女皇陛下。
此刻听到了伊丽莎白的话语,他竟冷哼了一声放下了刀叉,闭着眼说道,
“如果陛下执意要如此,那请恕我难以从命,如果陛下需要的话,我今天回去就会递交辞呈。”
和新党其他人不同,瑞巴克有能力且清廉,这也是为什么伊丽莎白在明知对方和自己不对付却依旧用他的缘故,但对于伊丽莎白来说,公开忤逆她是无法忍受的...
闻言,她切割牛肉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她轻轻放下了刀叉,抬起了空洞的黄金眸子扫了一圈周围的大臣,他们纷纷低头,只有瑞巴克依旧挺直了胸看着眼前的牛肉,他没有享用美食的意思,只是转过头来看向伊丽莎白说道,
“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容我告辞,我还要处理其他的事情...”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似乎正在思考对方的话语,但只有一两位噤声低头的大臣在自己眼前的盘子上,看见了身后待命的一位位金甲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地走了出来,捏住了腰间的佩剑等待着女皇的命令,吓得他们将头低得更深了。
可就在此时,房间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下一刻,房间的大门猛然打开,露出了外面神色焦急的一位女仆来,
“陛下,有...啊!”
可她的话语都还没开口,那在房间之中待命的两位骑士已经抽出了巨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上,抵着她的肩膀止住了她的步伐,随着那锋利的寒光一闪,那女仆直接被吓得全身一软坐在了地上,女仆服装下也湿了一片。
“擅闯者,死。”
那两位高大骑士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就连刚才要走的瑞巴克都颤颤巍巍地重新坐回了座位之上。
“陛下...不是...有一通电话...女仆长说一定要过来通知您...”
听着那女仆都要哭出来的声音,伊丽莎白握着叉吃了一块牛肉,说道,
“电话?”
“对...是北境打来的...说是...说是,费舍尔·贝纳维德斯打来的...”
伊丽莎白的瞳孔微微缩小,手中的叉子也忽然掉在了桌面上,直接将那呈放牛排的精美盘子给打碎了。餐具碰撞的清脆响声并没有驱散她的震惊,她忽然站起身子来,语气也有些颤抖起来,
“你说...谁?”
“是费舍尔·贝纳维德斯...”
伊丽莎白抿了抿唇,在所有大臣的注视中飞快略过了那软倒在地的女仆,一路小跑地带着两位黄金骑士向着外面行去,留下餐桌上的大臣们面面厮觑,但谁也不敢起身离开。
......
......
“滚开!全部出去!”
黄金宫内偌大的走廊曲折反复,伊丽莎白很快就来到了黄金宫前厅的接待处位置,这里是黄金宫对外的窗口,民众赠送的礼物、信件以及黄金宫的联系电话都设立于此,由专门皇帝任命的外廷官负责具体事务,寻常也很少有人会直接拨打黄金宫的电话,所以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接受民众的反馈信件与礼物,伊丽莎白偶尔会看。
此时,里面的外廷官全部都站在两侧,在其中的一台办公桌上,听筒还未挂断地放在桌面上电话旁,伊丽莎白喘息了一瞬,对着周围等候的外廷官吼了一声,让他们全部低头退了出去。
随着此处的门扉关闭,伊丽莎白调整了一下呼吸来到了桌面之前,将那电话凑到了自己的耳边。
那边传来了一点“沙沙”声,似乎是风雪的声响,一种北境独有的韵味被伊丽莎白的耳朵感知到,很快就盖过了拨打电话那人有些微弱的呼吸声,停顿了片刻,伊丽莎白才试探性地开口道,
“费舍尔?”
“...嗯,我在。”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费舍尔那有些疲惫的声音才徐徐传来,让伊丽莎白的心脏跳动加快了一瞬。
她张了张嘴,了解费舍尔如她,她很快就察觉到费舍尔此时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之前那些想要说想要问的事情全部都暂时被压入心底,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
“你的声音怎么了?你生病了?你现在在哪?”
“果然瞒不住你啊,伊丽莎白。北境最南边的萨丁女国,这里有一个叫麦克道尔的分封国,我现在就在这里炉乡堡的愈腐教堂里面...”
听到费舍尔报出了一个如此精确且真实的位置,伊丽莎白意识到费舍尔说的是真的,但她却并没有之前那种找到费舍尔的欣喜,反而心中那种不安感与焦急感愈发浓重,因为电话中费舍尔的声音正接着传来,
“我现在的状态的确不是很好,不过不是生病了,我是要死了,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