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作响的炮鸣声今日终于止歇了,郑州城外一片狼藉,莫说人影,就是鬼影都寻不到一处完整的。
城内也好不到哪去。
一座城池,除去百姓之外,就是数万大头兵了。且还又是分属不同的两批势力,在长达数月的高压之下,每日发生的摩擦都不可计数。
特别是现今梁军势小,晋军势大。因此晋军上下多有看不上梁军的风气存在,若非有唐军堵在门外,只怕两方早就剑拔虏张了。
……
王彦章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时,先是侧耳倾听了下城外并无火炮轰鸣的声音,接着才奋然从床榻上跃下。
他夜间睡觉也未脱甲,此刻房内也并无侍从,外间除了没有火炮声外,好似连寻常的嘈杂声都不可听闻。
心下正是欣喜,王彦章也就将这等异常之处忽略了。
“唐军可是撤兵……”
房门正当拉开,他就见房外院内廊下尽是甲士将领遍布而立,人人面上都茫然失措。只听房门一响,无数目光就向着这边望了过来。
几个亲将面色灰白的站在阶下,看见王彦章凝眉出来,都踌躇着不敢作声。
心下欣喜仿若被泼了一盆凉水,王彦章脸色有些微变,沉声发问。
“可是城门被唐军攻破了?”
院内甲士有低微的嗡声响起,几个亲将却是互相看了一眼,皆犹豫着不敢上前。
多日疲倦的王彦章正感觉心底有一股无名火起,其中一人就已然用一种带着些许哭腔的嗓音颤声道:
“大都督……汴州城…丢了…”
“什么丢了!?”
王彦章愣在原地,脑中只觉有一道霹雳闪过,壮硕的身躯竟不能站立,就要向后踉跄倒去。
“大都督…”
所有亲将都一拥而上,将他搀扶住,人人脸上都带有悲色,却不敢再言。
再看其他甲士兵将,也是各自低头不语,皆是迷茫。
王彦章悲痛的紧闭双眼,任由手下七手八脚的将他搀扶到一张木椅上,一双满是伤茧的大手死死紧握着,良久没有睁眼。
不用多说,梁军上下现在只怕是已然人心惶惶,只差刀悬头顶了。
须知但凡军中将士,不论上下,皆是从汴州禁军中抽调出来的。
家眷亲属,可都在汴州……
须臾过后,王彦章才睁开眼睛,这位曾经驰骋沙场的中天位高手,这会就像是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半倚着靠背。
“汴州尚有禁军数千,营内上万军马,何至于被如此轻易夺下…”
左右的亲将中有人出声道:“尚且不知是如何被唐军夺城的,但军报今日才传递过来,只怕汴州早有细作……
且需让大都督知道,传信报的人。正是李…唐帝使臣。”
王彦章本还在沉心静听,待到末尾,就瞬间眉头一皱,身体不自主的向前倾,极为慎重的紧盯着左右手下。
“此人如何入的城?”
“此人有汴州密探带着,再由城外探子秘密引进来的,晋军不曾知晓。”
“一群蠢货!如此大批人马聚在此处,真当那晋王世子是瞎子不成?”
不料王彦章却是喝骂出声,使得手下将领也都纷纷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