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丹灵山隐隐传出道家歌诀,一派仙家气势。
数万台阶,小师尊没丝毫犹豫背着他踏了上去,按照以往,她不是轻功便是御剑,哪有这般老实地一步步走上去……
叶沉保持匀称的呼吸,双眼紧闭,装作熟睡,途中有个人影一晃而过,他盯着那人消失的地儿望了半天,眉头紧缩。
装神弄鬼的,救世的凉舟堂是掌门的居住地,平日里,不会有什么人来此转悠。那人影……难道是谢一方?也不对,他的个子没那么矮,看身形更像个女人。
蝶芙兰?!
走完最后一节台阶,凉风携着花香掀起从冉的衣角,小兰花晃荡着。叶沉谎称醒了,从她背上下来。
凉舟堂门口,院里负手而立站了个老头——三张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杨尘转过身,见师徒二人走来,他先是一愣,随后脸色蜡黄,心头像滚油燃烧。
随即,劈头盖脸的谩骂声袭来。
“谁让你们去万古雪家的?那里没幸存者,已经成了魔族领地。如今局势摆在面前,不出多久,魔族定会侵占我族。掌门在这节骨眼上应当潜心修炼尽快成仙,而非花大量时间在这位弟子上。”
“本尊教导弟子有一套法子,不劳长老费心。”从冉挑起眼皮睨他。
叶沉觉得这三张老有些眼熟,好像他前世闹出的事还蛮大的。目光略过从冉,大胆地打量杨尘,手指无意识摸到佩剑处,锐利的黑眸微眯。
要是能一刀杀了,多省事。
堪比和尚念经的杨尘讲的一个唾沫横飞,激动得就差跑来把人给摁住听他废话连篇的话:“您是一派掌门,是永不败北的北榭白茶,别辜负了他们对您的信任。”
从冉一度隐忍,面上的神情眼看就快要维持不住,她应了声话,以赶了一路需得休息为由向三长老告退,抓着叶沉朝凉舟堂主殿走去。
主殿的院门粗暴地一脚踹开,从冉眸底晦暗不明。
“你……”
她关了门。
叶沉挣脱开扼住他臂弯的手,冲对方嬉皮笑脸道:“弟子去练会剑再去休息。”
他的眼皮褶子极浅,盖不住那双野性勃发的眼。有颗浅淡美人痣生在他眼尾,却不显半分柔和的女相。偏偏眉眼一弯,笑意挂在脸上,剩余的野性荡然无存,生得文质彬彬,颇有中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既视感。
上辈子,在他还未堕入魔道,未干出残害苍生自封为帝的事来,也有人愿意像今世般唤他“叶道长”,同门弟子唤他“叶师兄”。
可惜,他到底活成面目可憎的样。
叶沉不再多想过去。
刚从冉背自己上山,他感觉到附近有人跟着,而令人惊吓的是居然对方能够轻松突破救世结界进来。
校场有小路可直接通向后山,前世他是练剑,随后就听到后山有动静发现蝶芙兰潜入进来。而今蝶芙兰仍在此,看来救世的细作要早日抓到了。
从冉在凉舟堂主殿站了没多久就去校场,环顾了四周根本没找到叶沉,便转到了后山。果不其然,叶沉在这,还有一位穿着黑衣蒙着脸的女子。
“疯丫鬟,你以后找我能不在救世吗?给人发现了,怎办?”叶沉叫她娘亲觉得别扭,称呼换了回去。
其实蝶芙兰没疯的时间,叶沉偶尔会叫他声蝶姨母,是后来,她的疯病太严重,他才改口疯丫鬟。
“你方便随时随地出救世?”蝶芙兰瞥了眼叶沉,她没任何征兆地靠近,“你只需讨得扶摇仙尊的信任,至于救世的细作,在你完全暴露之时会竭尽全力救你出来。”
叶沉偏开头,不答应。
“我这的交换,以能够解除仙尊中的毒换救世的重要情报。”
“……”
上一世他急着要去灭殺魂教,求的便是解药,可求到最后,他的小师尊早就死了,这解药自然也没了用处。
见人迟迟不作声,蝶芙兰担忧此处会有人来。
她道:“罢了,反正你那师尊的修为高不可测,那毒要涉及到生命,先要废除一身修为,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可以慢慢考虑。”
这还需要让人考虑?妥妥地逼他答应!
“成交……但你需给我这个月的解药。”叶沉一脸随和地微眯着眼,却对上了她探究的目光,朝她勾唇微笑。
偷听的从冉一怔。
“你倒是越来越像她。”蝶芙兰递给他一个黑色小瓶。
“下次你别这么明目张胆进来。”
“知道了。”
蝶芙兰轻身一跃,身形消失在高墙院内,树影颤动了几下,叶沉看了眼,低垂漆黑的眼,那张华丽又颓废的脸从冉看了小半会,转身离去。
临近冬季,意味着一年将要结束,望着残枝败叶,枯黄的色泽布满一院,萧瑟四起。叶沉体内的温度渐渐流逝,直到站得腿发僵,他舍得般动了下食指,又一阵冷风吹过,他握紧了手里的药瓶。
偏殿,数百步路,让他走成了无尽头的路,满脑子都在思考要怎样才能对付殺魂教。心事重重地坐在屋内床榻上,正在脱鞋的叶沉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儿。
他以为是谢一方,没好气地道:“我现在乏了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站在门口的人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走人,带着斥责的口吻,问道:“你练剑,练到后山去了?”
脱鞋子的手打了个哆嗦,叶沉感到周身血液倒流,他恍然无措地去看从冉,对方神情淡漠,并非勃然大怒,显然是信任他,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意识到这点的叶沉暗自松了口气,犹豫着,把自己得知不久的身份以及隐瞒她的全给讲了出来。
“我,我确实是大夏公主的孩子,但生母是疯丫鬟蝶芙兰。要不是生母胆小怕事,断不会把孩子给丢弃,等长大了才去相认。”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特轻,轻到什么地步,动唇不出声,就好像,他在躲避些什么。
外头的光洒在屋里,分明全都照着了,可叶沉近半个身子都匿在阴影里,脱去外衣,剩了件亵衣,显得越发清瘦,他确实如蝶芙兰所言,同小师尊一样有点懒惰。
彼时,他没骨头一样慵懒地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