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家,月彤的小院。
柔和的月光泼洒在芬香四溢的花圃中,留下满地稀稀疏疏的朦胧倩影。
一间客房中,独孤止水盘膝坐在床上,他双目紧闭,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天地灵气不断地涌向他的体内,然而他的身体仿似一个无底的深渊,无论多少天地灵气都照单全收,直到东方露出一抹熹微的鱼肚白,这贪婪的索取才宣告结束。
独孤止水睁开双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一抹精光自他眼中一闪而逝,旋即那双漆黑的眸子再次变得古井无波。翻身走下床榻,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打开窗户望着东方淡淡的曙光一阵出神。
时光如水,自独孤止水来到月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光景。这三年里,他经历了很多。作为一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他在月家受尽了嘲笑和白眼,而月彤又对他特别好,这更加加深了其他下人的嫉妒心理,如果不是月彤护着他,恐怕他早就被那些人给挤兑死了。
面对别人的嘲讽和白眼他曾经愤怒过、不甘过,甚至自暴自弃过,他曾想过离开月家,但是最后还是被月彤挽留了下来,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留下这个女孩子独自去承受来自世家大族的压力,就算为了报答她的的恩情他也不能离开。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渐渐理解了月彤的心情,他开始明白月彤为何对他如此的亲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会不顾一切地紧紧握住他,绝不放手。许多人都羡慕那些能够生在世家大族的人,他们天生身份高人一等,他们天生就衣食无忧,然而没有人会去注意,在他们光鲜靓丽的背后隐藏着的深深悲哀。生在世家大族,实力就等同于地位,没有实力,没有天分,就意味着任人嘲讽和欺凌,意味着自己的命运要受人安排,意味着要成为家族前进道路上的牺牲品。
月彤的父亲月长浩只是月家现任家主的堂弟,其实力在月家也算不得多么突出,再加上其天性淡然,不愿与人争名夺利,所以他在月家的地位并不高。
月彤作为月长浩的女儿,只是月家的旁系血脉,而她从小修炼天赋又不出众,所以她在月家的地位自然也不高。
因为在月家嫡系四代血亲以内,月彤他们这一辈的女孩子并不多,所以在月彤很小的时候她就被家族许配给了穆家的一个旁系子孙,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的未来将沦为家族兴旺的牺牲品。
对此,月彤心中一直不满,她曾试图反抗过,但是残酷的现实让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子沉默了。她被家族告知,如果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那就拿出自己的实力,可以让家族改变心意的实力,如果她能带给家族的利益比不上联姻带来的利益,那一切都免谈。
自那以后,月彤一直在默默地努力着,努力地变强,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内心其实非常的坚强,她不甘接受命运的安排,为了自由的未来,她忍受了很多痛苦。
但是再坚强的人也需要发泄,需要一个可以听自己倾诉的人。因为月彤的地位不高,再加上她为了反抗自己的婚姻曾经质疑过月剑心,所以月剑心一直处处为难她,两相作用之下,就导致月家没有人敢和她做朋友,甚至就连下人也大多都是对她阳奉阴违。
这个坚强的女孩子很孤独,她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可以听她倾诉的朋友。慕容晓晓算是一个月彤可以倾诉心声的人,但是她大部分时间都被她父亲约束在太玄门修炼,根本难得有时间和月彤在一块。所以当月彤第一次看到独孤止水,与独孤止水有了第一次交谈之后,她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有一个能陪着自己的朋友了。
三年中,出于过去四年的习惯,独孤止水每晚都在按照曾经的方式坚持修炼着,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力量始终没有任何的改变。按照过去的修炼方法,他明明感觉到有大量的天地灵气被他吸入了体内,可是每次当他牵引着灵气按照功法运行路线循环过之后,那些灵气都会神秘的消失不见。
不论他怎样去感知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因此每次修炼过后,他的实力都没有任何起色,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会变得特别有精神。对此,他曾经怀疑过那些修炼的方法是否只是虚幻的东西,所以他曾问过月彤有关修炼的事,也曾在月彤的指导下修炼了一段时间,但是他发现按照月彤的方法修炼后,情况非但没有变好,反而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他曾想放弃,但是四年的习惯岂是一朝一夕间可以改掉的呢,不管怎么说,起码这样修炼可以让他更有精神,就冲这一点,独孤止水坚持了下来。
此刻,感受着空空如也的体内,独孤止水脸上还是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的思绪逐渐发散,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三年了,每一次的午夜梦回,那仿佛诅咒一般的记忆都会在他梦中一遍遍再现。他一次次地经历着从无到有,再从有到一无所有的痛苦历程……
故事应当从七年前讲起,对于独孤止水,那是一场极度欢愉又极度痛苦的梦。
东原西部地区的大夏王朝与外荒交界之地是十万原始山脉,在这片与世隔绝的莽莽群山中有一片不为人知的祥和乐土……
这是一个小山村,位于一座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山脚下,村子里只有几百户人家,在村外有几千亩田地,平时人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劳作,闲暇时便坐在自家门口与邻居唠唠家常,日子过得很充实自在。
小山村村口生长着几株广玉兰花,洁白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村子里一年四季鲜花盛开,灵草遍地,灵气极为浓郁。在小山村方圆数十里内都是一派祥和宁静的乐土景象。然而就在这片极为狭小的乐土之外,却是一片血腥与残暴的原始世界,凶兽暴虐的嘶吼,猎物无助的哀鸣在这茫茫大山中此起彼伏,被鲜血浸染的土壤,被生物破碎的残躯覆盖的植被随处可见,这里的一切无不在向人们展示着最原始的自然法则。
奇怪的是,处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之中,小山村却从未受过影响。从来没有凶兽敢进入村子周围撒野,甚至连凶兽的咆哮声都仿佛被隔绝在外。这里就像是一处禁区,所有带着血腥气息的凶兽来到这里都会止步,然后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地逃走。
对于这一现象,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是神灵在护佑他们,他们的祖先之所以世世代代扎根于此,便是为了守护神灵的沉睡之地,也就是他们村子背后的那座山,这也是他们村子的名字——葬神村的由来。
小山村背后那座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山被村里人尊为圣山,在山顶上有一座石殿,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的恢弘大气,但是却透着一种古朴沧桑的气息,仿佛亘古长存。在石殿前除了一座祭台外空无一物,祭台后是一扇石门,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没有人知道那些符号有何含义。村民们在祭台前进行各种祭拜仪式,从来没去动过石门。
这是山村人生活中非常普通的一天,村民们都在地里劳作,此时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边上,有一个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田地里挥汗如雨的少年。老人满头白发,身躯佝偻,苍老的脸庞上皱纹层叠堆积,他笑起来就像一个千年老树精,令人毛骨悚然。少年约摸十一岁,眉清目秀,眼神清澈,此时他正专心致志地除草,虽然少年年龄不大,但是干起活来却有模有样,丝毫没有生涩感。
老人名叫独孤博,是葬神村的村长,因为他平时对人和蔼可亲,再加上辈分在村里最高,所以村里人对他都很尊敬。少年名叫独孤止水,他是一个孤儿,在他还是婴儿大的时候被独孤博从村外野兽的嘴里救了回来,从此他便成了独孤博的孙子,老独孤博没有妻子,因此膝下也没有子女,村人们都常说独孤止水是神赐给老独孤博的礼物。
独孤博把这个孙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小止水也没有让这个暮年老人失望,他从小就非常懂事,不但从来都没有哭闹过,而且早早地就学会了照顾自己,这让老独孤博省了不少心。
“爷爷,我干完了。”在独孤博正看的出神的时候,独孤止水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好,干得不错,今天想吃什么,爷爷回去给你做。”老独孤博颤颤巍巍地要站起来。
独孤止水连忙上去扶起了他,有些无奈地说道:“爷爷,以后地里的活交给我来就可以了,您没必要来的。”
“呵呵,爷爷还没有老到连路都不能走的地步,更何况我想多看看自己的孙子。人老了,若是不多出来走走,恐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独孤博颇为豁达地笑了笑,但是却让独孤止水眼睛微红。“爷爷,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爷爷现在已经长命百岁了。”
此时天色渐晚,在如血的夕阳下独孤止水和老独孤博的身影渐渐延伸向远方……
独孤博和止水居住的地方是三间瓦房,这是朴实善良的村民们帮独孤祖孙二人建的一栋小屋。回到家以后老独孤博开始忙活着要给止水做饭,看着老人那弯曲的脊背,迟钝的动作,独孤止水心中温暖无比。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在他很小的时候独孤老人便将一切都告诉了他。第一次听到那些事实时,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沉默了很多天,不过最后他也看开了,从那以后他对独孤老人除了亲情外又更多了一份感激。
止水阔步向前止住了满头大汗的独孤老人,轻叱道:“爷爷,我说过很多次了,以后这种事情我来就可以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照顾您的。”
闻言,独孤老人却是嘿嘿一阵怪笑,“哈哈,你这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呢就说自己长大了,等你什么时候给爷爷带回来个孙媳妇再说这话吧。”
听到老人调笑的话语,止水小脸憋得通红,却是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能愤愤地丢下一句“老不正经”,然后闷着头开始做饭,不再理会老人。老人看着孙子那副窘迫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浑浊的老眼里倒映着他孙子模糊的身影,满眼皆是慈祥。
没过多久,一顿简单的家常饭被止水端上了餐桌,在光线暗淡的油灯下,祖孙二人在享受着一顿并不丰盛却暖人心扉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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