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
通开暗红色的火膛,又加了一块煤饼,然后坐上了赵有锄新打的铁水壶。
冰冷的水花溅在了脸上,赵正顾不上抹去,他抄起了角落里的一根木棍儿,学着赵吉利的把式,先耍了一套打狗棍法,随后又演了一套独孤九剑再加华山剑法。以金鸡独立的收手式结束了剑法演练,随即便又坐下,闭眼掐诀,运气十二个周天,直通任督二脉,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元郎,你这是……”达念颇为担心地摸了摸赵正的额头,一旁坐着的水“咕咚咕咚”地翻腾开了。
“晨练呢!”赵正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面带笑意,“朝食吃什么?”
“米粉丸子。”达念端着木盆,里面装着一些磨碎了的米粉,因为脱壳工艺的原因,那米粉中还有许多被碾碎的谷壳。
赵正叹了口气,看着达念混了一些麦粉,又兑了些水,揉搓起面团来。
面团子湿哒哒的粘手,达念占了些酥油在手掌上,将面团又团搓成一个一个光滑的面球。最后将这些面球整整齐齐地摆在蒸屉上,恰好火也旺了起来,隔水蒸了不到一刻钟,便就熟了。
水蒸气弥漫在赵正的脸上,达念打开蒸屉,米粉丸子一个个的晶莹剔透。赵正拈了一只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上下牙轻轻一咬,顿时便觉得米香盈口,绵软弹牙。
“怎样?”
“尚可。”赵正嗦着冷空气,降低口腔的温度。这吃食是赵正教她们做的,目前来说,达念做的最好吃。
“你慢些。”
屋里的三个女子也起了身,闻见了米粉丸子的香味,琳儿连衣裳都没穿齐整,咿咿呀呀地就跑了出来。达念给她晾凉了几只丸子,端着一碗豆浆让她坐在案边吃。
“元郎安好!”
周春却没有空好整以暇地坐着吃喝,施了一礼,便着急忙慌地揣了几只丸子就要往外走。
“去哪啊?”
“上工呢!”周春蹙着眉头埋怨:“夏收时我就四十几分,秋收多一些,不过也就六十几分,才分了不到二百斤粮……阿姐打理家里杂务,阿念又不喜抛头露面,我再不去上工,元郎你该骂我了。”
“多大事,我们家还有三百亩永业田啊。”赵正气笑了,“不差你这几分!”
周春却没理,开了门就出去了。
平凉的豆腐坊、酱坊秋后开的工。豆腐坊里产出的豆腐,是平凉人餐桌上最爱的一道美食。吃不完的豆腐压成豆干,送到上平镇去售卖,一斤五文钱,倒是门庭若市。
不过比起苍宣县里平凉豆腐坊的产量,村里产的豆腐都只能算洒洒水。权当是赵正为了丰富乡亲的菜篮子留下的自留地。同时也让像周春这般不太能干体力活的小娘子有个赚工分的场所。
达念有些尴尬,不是她不愿抛头露面,实在是她能干的活太少了。秋收过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农闲,地里除了几颗白菜就没有要打理的作物。
酱坊都是有些年纪的男人,干的还都是体力活。
也就豆腐坊要人,只是豆腐坊里的娘子深秋天的就穿个夹衫,起料煮料大开大合,眼前满是晃荡的肉。而且平凉的婆娘聊起天也总喜欢挑些让人脸红的事说话。做了几天,达念便做不下去了,只静静地呆在家里,打点一家大小的吃食。
其实她也还能赚一些,给姜婶子的茶摊练酥油,帮赵大发采草药。
只不过赚的工分少而已。
赵正吃着米粉团子,看着达念的一张通红的脸,吃吃地笑,“阿念,她们到底跟你说了些甚啊?”
达念不吭声,双手捧着碗,并着双膝,只是埋头喝粥。
一双明亮的眸子躲闪着。
“还能有甚?”周盈抱着琳儿,道:“你们平凉从前穷,什么人会嫁到你们平凉来?不都是四六不着调的?昨日我去了一趟豆腐坊,还被她们挤兑了。”
“说的什么?”赵正的兴趣顿时就来了。周盈的脸蓦地红了半边,有些支支吾吾,“还不就是闺帷床底之间的私密事……”
达念抬起头来,“她们说……说元郎夜里喜欢和谁……”
说了一半,便就住了嘴,脸上却更红了。
琳儿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阿念嫂嫂,你们说的是什么呀?”
“女子家家,不许打听大人的事!”周盈夺过琳儿手里的空碗,“去找怂娃他们,今日你们不是要去挖泥鳅吗?去吧,挖着了我给你做泥鳅羹……”
赵正哈哈大笑,这有什么难为情的。那帮老娘们,平日里一个两个就喜欢听墙根,嚼嘴皮。这会儿好了,把她们凑一块儿,就算是条狗从边上跑过去,怕是都要心惊胆战吧?
“没多大事,不喜欢去就别去了。”赵正拍拍手,起身从屋里端出个瓦罐。
这瓦罐赵正弄得挺神秘的,连周盈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赵正笑嘻嘻地打开瓦罐,只见罐子里一层混着谷壳的草木灰。一个个圆圆的,似是包裹着些什么东西。
赵正取了一个,轻轻地扣了扣上面的灰层。灰层破裂开来,涌起一股白灰的味道,有些刺鼻。
两个女人凑了上来,周盈好奇地问道:“这个是咸蛋?”
“你吃过咸蛋?”
“不曾。”周盈皱着眉头道:“这些年鸡都养不起,谁家还能藏下蛋?只是听周集人说过,说从前有这么个吃食。”
“这不是咸蛋。”赵正眨着眼睛,嘿嘿嘿地笑,手里已经剥掉了泥壳,露着点点黑斑的蛋壳。
“这是变蛋!”赵正一边剥壳,一边道:“这三十只蛋来头可不小,从苍宣托人带回来的。来年等我去县府落实了家里的三百亩地,我们也养一圈鸡来生蛋吃。阿念,弄些芫荽来,再去舀些醋。”
达念似乎对变蛋有天生的好感,雀跃地便去了灶间。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只陶碗,碗里有新鲜的芫荽叶,也有晒干的芫荽碎,碗底下面是一小勺米醋。
“试试!”赵正用匕首切开了手里的皮蛋,占了醋和香菜碎,然后一人喂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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