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阳光浓淡相宜,细细织就衣袍上的每一寸流光。四周的尘埃在阳光中上下翻飞清晰可见,唯独他的面容纤尘不染。
“花尽?鬼故事集锦的女主角?”
他微微挑眉,想起前两日卓耀养伤期间淘来的那些话本子里,就属这个名字最常出现。
“那可不是胡编乱造的故事,虽然夸张了一些。”
读书之人,子不语怪力乱神。编写那故事集锦的人极尽夸张借以反讽,书里的那个女捕快在他笔下就是一个疯子。
清也伸手指了指墙上的叶子牌,一双明眸清凌凌的将他望着:
“大人刚在也看到了吧?”
顾言悯的确看见了,花尽在这房子里编织了结界,关窍就在楼梯口的那盆柳树枝。
柳树聚阴,他踏入二楼时四周阴寒至极,柳树枝上新旧柳叶更替迅速,触及阳光尽数脱落后屋中的景象换成了身首分离的女鬼和紧闭双眼的元清也。
“三个月前花尽的案子是卑职接手的,都说她是被妖邪杀死的。不过卑职验尸的时候并没有在花尽身上发现妖邪之类的气息,她更像是在身体一切正常的情况下自然死亡。”
人在身体一切正常又无任何外在致死因素的情况下自然死亡的,那是寿终正寝。
“可是花尽死亡时不过二八年华,说是老死怎么都有点牵强吧。于是卑职偷偷的去请教了一下会验身的阿婆……”
顾言悯有些诧异的看着一脸敬职敬责的元清也,不知是夸还是损:
“元捕快涉猎之广让顾某深为佩服。”
“嘿嘿,大人过奖!您猜怎么着,那个花尽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所以,她是累死的?”
她摸着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一开始卑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花尽入殓时我在她的陪葬品里发现了一尊很诡异的陶像。”
女鬼交替出现的两张面庞里,其中一张就是那尊陶像的模样。她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如何描绘那尊陶像,须臾灵感突至一般眉飞色舞起来:
“那尊陶像是一个老妪的模样,但是五官却十分的精致美艳,就是一张苍老的脸上长了年轻夺目的五官。”
顾言悯并没有看见女鬼的另外一张脸,叶子牌穿过那颗张大嘴巴的头颅后,像是松开了被拉长的弹簧一样迅速收回到空空的脖子上消失不见。
清也从书桌上寻了笔墨和宣纸,就着一旁小水缸里的清水研了墨。顾言悯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动作娴熟的在纸上描画,末了还从自己唇上蹭了些口脂给画像抹上了腮红。
“大人您看,那陶像便大致长这般模样。”
顾言悯接过宣纸,她的画工相当精炼。笔下的陶像年轻与苍老共存且栩栩如生,确实诡异。
“我听伺候花尽的小丫头说,花尽大约在去年年初的时候被一个大恩客看上了。她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对于这件事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自从那一夜以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尊陶像日夜供奉,并且从此夜夜笙歌。”
清也滔滔不绝的陈述着案件,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在这周遭晦暗阴森的房间里,她却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元捕快是怀疑那尊陶像或者说是给花尽陶像的那个人?”
“花尽死亡时恰好是当时还是艺妓的曲止拍卖初夜的那个晚上,她独自一人在房里没了生息,就躺在床上怀里抱着那个陶像。”
“当时我与晏尚迹翻遍了整个访烟阁都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只能盖棺定论死于意外。”
花尽的死在三个月前激起了不小的浪花,晏道溪恰逢那几日头风发作只能卧床静养,于是这个案件便落在了她与晏尚迹的头上。
但是此案着实过于诡异,他们二人的阅历与人脉又远远跟不上,线索局限于访烟阁之内,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尽入土。
“所以元捕快今日告诉本官此案是想替花尽翻案?”
清也摇了摇头,语气怅然:“即便大人今日想要翻案,恐怕也是难如上青天。”
“为何?”顾言悯问。
“花尽入土后的次日我去了她的墓地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线索,等我挖开坟土后发现棺材还在,尸体和那个陶像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