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鹤踏进森渔坊的花楼时,满地都是睁着眼死不瞑目的姑娘。
在她们还来不及发出惊叫时,钢针穿透了她们的眉心,一针毙命。
三楼花魁的房间里,温昭辞松开扶住阮如之的手,后者缓缓的跪倒在地。
他从怀中掏出洁白的帕子,仔细的将染在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匍匐在地上的女子背后心口的位置,牢牢地插着一把匕首。
“温郎,我们好久没见了。”
她趴在地上气若游丝,依旧执拗的想要抬起头看看他的样子。
九尾九命,却只有一心,心死了浮生也就尽了。
“如儿,你该走了。”
温昭辞站在窗边,昏暗的月华照不亮他面向夜色的面容,她喘着气朝他的背影伸出手:
“温郎,你再让我看看你的模样。看一眼,我就走了。”
他负手而立,背影似泥塑一般冷硬。她一点点放下手,痴痴的笑出声:
“其实我知道你没死,我想你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撑住地板,拼尽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鲜红色的衣裳被鲜血浸染成暗色,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我曾经看不起花尽,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要自欺欺人的给她毫无血色的那张脸描上红妆。”
阮如之吃力的拉起他一直都是温热的手贴近自己的心口,看着那双满是夜色的眼睛:
“现在我才知道我和她一直都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温郎,这一刀很痛。”
他的手很暖,让她眼前逐渐迷离,恍恍惚惚间眼前交错的人影逐渐变为灰白:
“温郎,我好冷,你能再抱抱我吗?”
温昭辞冷眼看着她,那双眼睛倒映出她此刻濒死的模样,很狼狈,很可笑。
阮如之张开手缓缓环住他的腰身,将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回复了一丝力气,似最亲密的恋人一般耳语:
“我走啦。”
她眼睑微合,语气是她在他面前惯有的娇憨俏皮,三个字道尽了这十几年的荏苒光阴。
最后一丝光亮从眼里离开时,她看见了冬日暖阳下伫立在堂庭台前的女子。青山为饰,深蓝裙装,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脖颈处没了温热的呼吸,冰凉的湿润滑入他的衣襟内。温昭辞伸手抱住她,握住她后背上的匕首缓缓拔出。
陆玄鹤站在房门外,看着那样一个鲜活妍丽的女子没了生机,化成一只火红色的狐狸。
“涂山九尾狐,温大人好本事。”
陆玄鹤长相风流,服饰喜着艳色,桃花眼里似酿了陈年美酒一般。说起话来也是一股吊儿郎当的劲,这样一个少年郎却是当朝兵部侍郎。
“不知陆大人夸的是什么本事?若是风流,温某可远不及陆大人。”
他手染血腥,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股名士风流的气度。陆玄鹤玩味的看着他,表情轻浮:
“夸的自然是温大人手眼通天的本事了。陆某来之前还一直好奇宫里那位怎么会放过你,现在看来确实不亏。”
“陆、顾两家皆为前朝旧臣,那位存了什么心思,想必陆大人是个聪明人。”
陆玄鹤接住温昭辞扔过来的小狐狸,抚着她油光水滑的皮毛,啧啧称奇:
“这皮毛万金都不止……不过温大人您也知道,顾言悯绝不是等闲之辈。而且陆某流连花丛多年,这身子有点虚,出了啥差错您多担待。”
“陆大人心中有数便是。”
温昭辞将染了血的帕子点了烛火,看着火苗将最后一丝布料舔舐干净这才离开了房间。
陆玄鹤伸出手指轻轻拭去狐狸面颊上还未干涸的泪痕,语气惋惜:
“你说你一只妖,怎么还斗不过他一个凡人呢?”
满室寂静,只有床榻上还有微不可闻的啜泣声。陆玄鹤抱着狐狸起身,探头一看忙转过身:
“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哈。”
……
翌日山间小道上,苍云四合,天色渐暗。
白马驮着橙衣男子悠悠晃进山林,山风擦过林木沙沙作响。
“只影,前边那棵小白杨旁边停一下。诶,对对对,过去一点。”
被唤做只影的白马嗤了嗤鼻子,慢慢挪了过去。
“辛苦了。”陆玄鹤从马上跃下,拍了拍它的马头,“等回京都了我就把顾言悯那只途浮介绍给你。”
只影低了低马头,蹄子在地上刨了两下,这是它女孩子害羞的表现。
“真是一只色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