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竹山县?”
“不是。”
清也警惕的朝周围打量,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似乎都藏着七窍流血的鬼魅。
她不自觉的微微抬头看顾言悯,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透着一股坚毅的光芒。
清也突然就安了心,朝他靠近了一些。两人的衣袖紧紧挨在一起,行走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顾言悯垂下眼睑看她,粉白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在四周飘来荡去,表情严肃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有生死搏斗一般。
明明就是一个害怕黑暗害怕鬼怪的普通女孩,却偏偏咬着牙逞强。不屑吗还是怜悯?又似乎都不是。
一路沉默无言,月色皎洁,给两人一马拖出长长的影子。
寻了一处没躺白骨的人家落了脚,宅院很小,土墙已有几处坍塌,仅有的一扇门也松松垮垮的倚在门框上。
院中杂草丛生,朽烂的门窗下堆着几根春笋。屋内的矮竹床上被褥叠的齐整,后园里还有几只膘肥体壮的大公鸡。
“有人吗?”
清也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主人家,院子里顾言悯已经在空地上升起了火堆。
“大人,这里应该有人住。”
顾言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拉过她的胳膊将布带解下丢入火中。伤口已经结了一层坚硬的血痂,他从外袍上撕了新的布条撒上金疮药给她缠好。
清也直愣愣的盯着他专注的眉眼,直到对方看向她,这才慌乱的收回目光,结结巴巴道:
“大人!你饿了吗?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弄点吃的……”
她腾的站起身,冲进了厨房。隔着窄小的窗户可以看见他挺直的背,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清也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在柜子里寻了半晌就找到一个盖子破了口的土陶罐。
起锅烧水,从后院抓了一只鸡。她做事麻利,活蹦乱跳的公鸡还没来得及多扑腾几下就被放了血。
“大人,我们吃了人家的鸡是不是不大好啊。”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里却动作飞快的将鸡剁了块,连同春笋一股脑的加水丢进了陶罐里。
顾言悯失笑,目光温和:“没关系,我们付银子就好。”
“……我没有银子。”
“我有。”
清也嘿嘿笑着看他,目光殷切:“既然是大人付的银子,那鸡腿给你吃。”
“鸡有两把腿。”
言下之意我们可以一人一把,这样孩子气的对话让他有些不敢相信是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干咳了一声来掩饰心里异样的感觉,陶罐在两道心思各异的目光注视下终于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清也掀起盖子加入食盐调和羹汤,竹笋鸡汤色泽鲜亮,对于两个饿了很久的人来说更是致命的诱惑。
清也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碗汤轻轻吹了吹,递给顾言悯:“大人先喝碗汤暖暖胃,小心烫。”
热汤开了胃,两人风卷残云的解决了大半只鸡。其间顾言悯觉得鸡肉太柴,到最后两把鸡腿都进了元清也的肚子。
夜凉如水,群山寂静。清也坐在火堆旁支着下巴看着窗内洗刷碗筷的清俊少年,只觉得此刻匆匆走过的时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繁星闪烁,夜风徐徐轻抚面颊。在这破旧的村子里,一个月前还形同陌路的两个人在同一片朗月星辰下共处。
清也数着天上的星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如果有一天能带着娘亲过上这种生活就好了,一间茅草屋一亩地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打扰我们。”
顾言悯微微颔首,忽然很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扭过头猝不及防撞进她盛满闪烁星辰的眼眸中。
清也没想到他会看过来,像是偷看被抓了个正着一样,窘迫羞怯的感觉烫红了脸颊。她一慌乱就眼神四处乱瞟,扫过他放在身侧的配剑时余光捕捉到了熟悉的花纹。
“大人,您这剑鞘上的图案……”
清也将自己的短剑和它摆在一起,剑鞘上的缠枝碧台莲果真一模一样。
长剑出鞘,只见剑柄不见剑身。但在火光的应照下,北面的土墙上却隐隐现出一道飘忽的剑影。
蛟龙承影,雁落忘归。有影无形,名剑承影。
“这是我娘当年亲手绘制的,代表长宁顾家的图腾。”
“您的娘亲?”
清也想起第一次提起顾夫人的时候还是在义庄,外边人这么多年来提起顾家都是关于父子三人的,从来没有听到过顾夫人的只言片语。
若那名女子当真是顾言悯的母亲,即便时间过去了很久,清也都依旧清楚记得那名女子的模样,满身落魄却从容娴静。
“我对她的记忆比较模糊,她常年离家,一年或许也就见上两三次。再到后来,便是连仅有的两三次也没有了。”
他语气平淡的说着本应该是伤心的事情,清也无言以对,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娘总跟我说,这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顾夫人想必也是一名奇女子,大人您找到她是迟早的事。”
顾言悯看着她满脸的坚定与认真,不同于他在其他人身上看到的。她的神情带着柔软,落进眼中如云化水淌进心底。
他面上浮出笑意,望着她:“那就借元姑娘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