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商住在主殿外的小房内,只看着熙宁的厢房里头还亮着灯,纵是唉声叹气也于事无补。
熙宁早已洗浴过,只在身上搭了一件小衫,如今正坐在桌边,手上提着毛笔。
舅父常说写字能叫人凝神静气,熙宁稍不注意那墨水便滴在了白净的宣纸上,熙宁惊醒,急忙去擦,又疑是这水汽太浓,纸上的两滴墨水氤氲在了一起,彼此界限不分明。
心惊肉跳。
熙宁将笔掷进笔洗中,一层层墨色挡开来,像是一朵黑色的牡丹。
这雨下得太过扰人,那些心事也同样叫人无法静心。
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声微,熙宁原以为是大门外有人找,却迟迟不见有人去开门,那雨势却越来越大。
熙宁气急,将已经滑落在地上的衫衣捡起,走到了门边,一拉开,却看见了有一个人站在了门外,未撑一伞,未避一处,整个人站在雨幕中,只有神色依然平淡。
熙宁站在屋内,一手扶着门扇,说道:“宋衍你疯了!”
“我没疯。”
两人的对话在这样大的雨中消散。
“那你来此处做什么?擅闯我府门,你可知道你——该当何罪?”
宋衍一愣,说道:“我知道,可是我如果不来,我怕你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
熙宁不知道为什么宋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多让,用着蛮力将他拉进了廊中。
隔得近了,才发现他满脸绯红,贴身更是一股酒气。
熙宁皱眉,问道:“你喝酒做什么?”
宋衍如实答道:“我吃醋了。”
换做平常,熙宁还知道如何和宋衍交流,可现时他这般直白地说话反叫熙宁红了一张脸面,舌头更是打了结,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府中来了一人的事怎能瞒过府中众人,现时都起来看了热闹。
森儿问道:“这是小侯爷吗?”
林儿皱了皱眉头,扒紧了窗户,说道:“看身形不像咧,你说是不是宋大人?”
“你扯呢,他怎会来此处,他一个书生,怎能翻过公主府这般高的院墙?”
清商训斥道:“睡你们的觉,无事嚼舌根子,且看明日怎么罚你们!”
说罢,清商便受了熙宁的传唤出门了。
宋衍一个大男人,情商虽是丫鬟也要避嫌,找了两个小厮来伺候了宋衍更衣,便让宋衍待在了偏殿里。
宋衍当真是喝醉了酒,见着熙宁朝着自己走过来又低下了头,说道:“臣宋衍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这是头重脚轻十分不好行礼,宋衍竟走了个踉跄。
现时宋衍穿着小厮的衣装,气质却还与平常无二,只是通红了一张俊脸,十分可爱。
他踉跄过后,竟然还哎呦一声,随后才站得笔直面向熙宁。
熙宁的气本就是因宋衍而起,如今他来了,就论着那一句“我吃醋了”熙宁的气就全跑了,只还矜贵着,怕是宋衍只是酒后胡来。
熙宁掩住笑意,就算是胡来一通,宋衍这番面貌她也从未见过,还真起了逗弄的心思,说道:“你坐吧。”
“嗯。”
宋衍双手挽起摆缘,小心翼翼坐在了熙宁身边的椅子上。
熙宁问道:“你可能再告诉我一遍,你为何要来?”
宋衍眉宇间满是正气,说道:“臣吃醋了。”
“吃谁的醋?”
“我朝民风虽开放,可殿下并非常人女子,更该注意男女大防!”
熙宁一笑,说道:“说人话。”
宋衍吸了吸鼻子,说道:“今日我瞧见侯爷差点就……差点就……”
宋衍越说越委屈,那张好看的脸已经愁皱了。
熙宁看着宋衍还跟带了哭腔似的,今日和赵临川的那档子荒唐事不提也罢,于是问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臣……臣……臣私以为公主婚嫁乃是国家大事,您……您、您当另觅良人才好!侯爷他……他……他不好。”
“那谁好?”
“臣私以为……臣好……”
“还有……臣、臣带来了明王的书信,臣听了殿下的话,把他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