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一角,黑色的皮质组合式沙发,圈出一小片独立于喧嚣之外的谈话空间。
顾太太嫁给顾凛父亲时年纪尚小,如今也不过四十余岁,皮肤保养得极好,样貌同顾凛几分相仿,眼角眉梢那股子高傲冷艳如出一辙。
她一身黑色鱼尾裙礼服,白色流苏坎肩,端坐在沙发里,腰板挺直,看着商珩的眼神透着居高临下的轻视。
“五百万,足够你远走高飞了。”顾太太撕下一张空白支票,随手写下一串数字,搁在商珩面前的茶几上。
见他不拿,顾太太嘲弄一笑:“怎么?还嫌少?难道你要一千万?希望商先生对自己的身份能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顾太太淡淡看着他,像商珩这样的野雀,多说几句都嫌掉身价。
商珩舌尖忍不住轻轻掠过齿贝,伸出两根手指按住支票,不轻不重推回去:“不,顾伯母,不是嫌少,是太多了,我只要三百五十万就好。”
顾太太一愣,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哪儿有人嫌钱多的?
商珩逆向还价,一口咬定只要三百五十万,顾太太冷哼一声,重新写了一张四百万的支票,没想到对面的商珩也开了一张条儿递给她。
“这是欠条,感谢顾伯母解我燃眉之急,您真是个好人!”商珩动情地握住了顾太太的手,用力摇晃两下。
亮晶晶的眼神,虔诚得如同庙里拜菩萨。
顾太太有点懵。
她本意想用金钱狠狠羞辱这个妄图攀高枝的狐狸精,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总觉得太不对劲。
这个姓商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真有够厚的!
“你在开玩笑?我可不需要什么欠条。”顾太太没好气地冷冷置下一句,拎起手提包起身就走。
商珩将新鲜出炉的支票捏在指尖,轻轻一弹,两眼笑眯眯弯成两道月牙,这样的“棒打鸳鸯”,他身体好,不介意多承受几棒!
舞池边。
顾凛本打算跟去替商珩解围,不料却被容致挡住去路。
他还记得这个被商珩带进来的“朋友”,就是原书男主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剧情里标准的温柔奉献款深情男配。
也是标准炮灰。
顾凛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容致。
对面的男人身材清瘦,皮肤在舞池的灯光下显得越发苍白,眉眼淡然谦和,鼻梁上一副斯文的银边眼镜,看上去有股弱质书卷气。
顾凛还没开口,哪知容致反而先一步开口:“顾先生,莫非,你在追求商珩吗?”
开门见山的强硬姿态,与之文质彬彬的气质截然相反。
顾凛一愣,随即蹙眉:“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
“恕我直言。”容致捏了捏眼镜架,一双黑沉的眼,透过镜片直直把人看着。
“你与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出身豪门望族,有偌大的家业,有挑剔的母亲,还有更为合适的联姻对象。”
“而商珩出身平凡,有一个烂如泥沼的家庭,他不能为你带来事业上的助力,而你的家人又只会带给白眼和伤害。”
“这不是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童话。”容致平静地强调了一句。
“与其继续纠缠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及时止损。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顾凛压着眉头,随着对方以平铺直叙的口吻一条条陈列理由,他心头的不悦直线攀升。
顾凛眼沉如水,嘴角咧开一线讽意十足的弧度:“容先生,听说你和商珩自小一起长大,这样都拴不住人,来和我说教有意义吗?”
区区纸片人,也配在他面前放肆?
顾凛微微倾身,抬起眼皮,在容致耳边低沉沉道:“我并没有在追求商珩,但是容先生这样挑衅,我也不介意陪你们玩玩。”
容致抿出一丝不置可否的笑:“……没想到顾先生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如以一来,你二人就更不合适了。”
顾凛压着火气,眯起眼:“你的意思是,你们俩才是一个世界的,你们才合适,是吗?”
容致抿了抿嘴,回以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
顾凛不知想起了什么,反而哈得笑出声,右手轻轻握拢,嘴角扬起一点微笑,如同胜券在握:“那你可要输定了。”
他看着容致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同情,和一点隐秘的快意。
这个世界上,唯有他和商珩,才真正拥有相近的灵魂,分享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他看不上方阳,更看不上顾太太为他寻觅的纸片对象。
如果一定要有一位伴侣,还有比彼此更合适的选择吗?
商珩回到舞池时,恰好看见顾凛和容致对峙的一幕,前者扬起下巴,颇有些自得之色,而后者眼帘微垂,眉尖轻蹙,仿佛被欺负了似的。
容致退后半步,向顾凛低头道歉:“抱歉,顾先生,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担心商珩被您的母亲找麻烦,一时情急,说了不恰当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顾凛缓缓挑起一侧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