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随远垂下眼眸,他的唇色淡的不像样子,明明刚从水里上岸,唇中缝处竟然有干裂的痕迹,他努力的翕动嘴唇,却只泄出几声无规律的喘息。
“我”
季珩突然伸手贴住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他脱口道。
宁随远似乎早已习惯于隐藏自己的弱点,外加刚才在冰冷的地下河里泡了那么久,季珩盘算着这样高的温度可能早就烧起来了,只是他和路阳一直没有察觉。
宁随远的身形虚晃了一下,浑身脱力,他被迫抓住季珩的手臂支撑,掌心滚烫如灼。
“路阳”他低声道。
“我在”路阳顾不上腿软,踉踉跄跄的奔将过来。
宁随远将一团灰绿色的布料塞进他手中“拿着”
路阳大惊失色“哥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在蛇的口腔里找到的”宁随远喘着气道“也许是线索。”
路阳茫然道“线索线索也得你拿着才有用啊”他惊慌起来“哥你不要突然给我留遗物啊你一定会没事的啊”
“什么遗物不遗物的别胡说八道”季珩喝道“肯定是伤口在水里感染了细菌才发热,你带抗生素了吗”
路阳快哭了“没有啊我们只是机修工谁知道修个下水道还能遇上这种事”他看着宁随远逐渐合上的眼眸,愈发惊恐万状“哥你醒醒啊”
宁随远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路阳的喊声被屏蔽在厚重的云雾之外,他的一切都开始失控了,转瞬间就堕入了另一个世界。
“欧文,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欧文谁是欧文。
“你终究不是一个尽善尽美的人啊”
“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还会有别人。”
“历史的巨轮,帝国的进化,住民的繁衍,力量的蜕变。”
“这所有都不会因你而停止。”
“欧文,你不要担心,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你还有我啊我会保护你”
“你别这样,我不会保不住你的,你要相信我”
“只要你不主动离开我,我一定去跟他们说”
“所以你不会主动离开我的对吧”
“你别怕,欧文,你别怕”
那已然不知道是哀求还是安慰的话语苍白而无力,仿佛塌方后被断的绝路,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与无望,沐浴在冰冷的空气里的被衾、床褥、衣着,什么都是冷的,只有对方的身体是难言的温暖,他忽而遏制不住心里的冲动,紧紧的攀附着对方汗湿的脖颈,以供奉的姿态将自己送了上去。
对方也像是疯了一样的回应着他,顶撞和拥抱,发了狠一样的揉着他的后脖颈的腺体。
他们都怀揣着一种想要将对方绞杀在自己身体里的念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彼此都永恒的留存下来。
因无望而产生的最后的狂欢与放纵。
剧烈的刺痛感袭来,他痛的浑身发抖,不由得反手攥住了对方硬而凌乱的短发,撕扯也没有能阻止对方凶狠而贪恋的撕咬。
就像是猛兽叼住了猎物的脖子,利齿残忍的贯穿了猎物最脆弱的皮肉,唇舌都在用力,渴求无比的吮吸着鲜嫩甜美的浆液,同时将归属权的标记打进对方的体内。
他最终适应了那种痛,在一下一下过电般的抽搐里平息下去。
那种痛苦给他带来强烈的归属感,令他安详。
于是,他又一次看到了滔天卷席的赤色火光,将青铜的壁灼的滚烫,真正的痛苦像种子一样在体腔里生根发芽,缠绕着经络和骨骼,将活的细胞和组织都吞噬,他的身体机理在大洗牌,那种残忍的蜕变充满了真实感。他虽神志模糊,却清晰无比的认识到这和往常的病痛不适截然迥异,其实是无限接近死亡的过程。
宁随远猛地睁开了双眼,犹如溺水的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白亮的光刺入他的瞳孔,他整个颅脑都是撕裂般的痛。
“啊呀醒了我哥醒了”路阳高兴到破音,扑到床边一探宁随远的额头,更加雀跃道“好像不烫了耶”
一个老人凑过来用温度计触了一下宁随远的额,纳闷道“这真是稀奇了,头回看到自己退烧的,之前有几个这样发烧的,尸体都被拉走了。”
“我哥身体好呢,才不会那么容易挂”路阳骄傲的说“哥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随远摇摇头,他蒙了两秒道“我怎么了”
“你烧了一天一夜,四十多度的高烧怎么降都降不下来。”路阳说“吓坏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