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季珩拎着一个双肩包,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城防所的大门前。
他换了身紧身的黑色T恤,配上迷彩裤和厚底的作训靴,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优越的起飞,剃了下巴上的胡须,露出了整张年轻的面孔,头发清清爽爽的洗过,几根微长的深棕色发梢耷拉在额头上,他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顾盼间都是器宇轩昂的俊逸,终于又是个二十来岁的青春模样了。
他这样走到城防所跟前,站岗的几个城防员都认出了他来,整肃的敬礼道:“季处长!”
季珩微微一笑,照例出示了证件,迈腿正要往里走,却被门口的城防员劈手拦住。
“抱歉季处长,城防所不得随意进入。”
“我也不能进?”季珩挑了挑眉,也不生气。
“是,姚处长规定的,任何人不得擅入。”
“那姚处长为什么能进?”季珩抄起了手臂,饶有兴致的问。
那两个城防员看样子是刚入职没多久,年轻且青涩,只知道按规定办事,姚伟的职衔足够高,一句话就能把他们六区的城委书记直接罢免,所以说什么他们都得听。
按理说季珩与姚伟是平级,谁都没有限制对方的权利,可明规则之下还有潜规则,季珩新官上任,姚伟却是资历深远,说话似乎更有分量些。
这会儿被季珩逼问,那两个小城防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这样。”季珩也不为难他们,抬了抬下颌:“我不进去,但我有事要见你们姚处长,麻烦把他喊下来。”
“抱歉,季处长,姚处长在审问要犯,不让我们打,打扰......”
“不让打扰?这是什么道理?”季珩微微颦眉:“那要是这时候出了什么乱子他也不打算管么?”
“姚处长比较注重......注重个人**......而且他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宝贵,用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打扰他我们会挨骂的......”
“无关痛痒。”季珩斟酌了一下这个词,摸了摸下颌:“那行。”他伸手进双肩包里掏了掏,摸出了一支雪茄。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将雪茄在那两个小城防员眼前晃了晃:“上好的德富比雪茄,一盒一万,说实在话比一般的烟草好抽,而且不容易上瘾。”说着,他叼住了雪茄,在两个小城防员云里雾里的艳羡眼神中掏出打火机,“呲儿”的点燃了雪茄的尾端。
淡淡的富含着薄荷香气的烟雾袅袅升起,季珩慵懒的半眯着眼,颇为享受似的,老练的抖了抖灰。
“这是我送给你们姚处的见面礼。”他微笑着说。
那两个小城防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季珩手腕一震,将那支烟熏缭绕的雪茄扔进了城防所的大门。
他扔的角度清奇,出其不意的绕过了两个小城防员的包绕,雪茄在地面上滚动了几下,烟气更盛。
没过两秒,顶端敏锐的烟雾报警器就响了起来,随后整个城防所的警报器都开始歇斯底里的咆哮。
两个小城防员脸都吓白了,再看季珩,男人好整以暇的抱臂倚在门边儿,目光炯炯的盯着里头的走道,直到松平亮匆匆忙忙的从楼上冲下来。
季珩闭起一只眼,十指与中指并拢,开枪似的冲着那城防队队长比划了一下,唇角的笑容帅气又洒脱。
松平亮犹如被狙中,登时刹住脚,他站的笔挺,紧张的抻着脖子大叫:“季处长好!”
“好。”季珩懒懒的笑了声,他唇角微弯,整个过道都被他的这个笑容给照敞亮了。
松平亮在心里喟叹了一声,男神季的称号果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光芒万丈的一张脸啊......
季珩与姚伟虽说都是帝国最顶尖的精英Alpha,实质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姚伟是最典型的学院派,做事循规蹈矩,一丝不苟,严于律己不说,对待别人更是不容许犯一丝错误。跟着姚伟干活的人都知道这位姚处长极难相处,无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也因为如此,国防部的总长和君主都对姚伟分外器重,在位多年无可动摇,姚处长在帝国就是“权威”的代名词,说句夸张些的话,姚伟只要提一提膝盖,一到十二区的小城领导们就会上赶着去给他当马镫。
季珩却恰恰相反。
作为帝国最年轻的上校,他平时随和开朗,做事从不被条条框框所拘束。早年没晋升的时候季珩在分区军校练过几年的兵,在位期间连续被爱戴他的军校生们评选为“帝国最受欢迎的教官第一名”,成为了无数军装控Omega的梦中情人,其风流倜傥可见一斑。
即便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在大事上却从来不含糊,在帝国统一前的动乱时期,他屡次带队剑走偏锋扭转战局,表现出惊人的才能与悍勇,在他被国防部总长菲尼克斯·让提名军事处处长的时候,有政客便在帝国时刊上评价,季珩与姚伟代表着帝国的两种军事流派,学院派与创新派,这是帝国政治体系进化的表现。
但不得不承认,季珩的晋升彻底搅乱了国防部里的势力网,在中央无异于是一次大洗牌,帝国时刊上还有人不怕死的预测说,季、姚两派的对立实则是菲尼克斯采用的一种制衡之术,季珩是菲尼克斯用来打压姚伟的一根铁棒。
而一直处在舆论风口浪尖的铁棒本棒却压根也不想搭理这群阴谋论的妖怪们,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有他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此刻他抬了抬下颌对松平亮道:“我要见姚伟,你带我上去?”
松平亮犹豫着:“我......”
“要不然你就让他下来见我也成。”季珩的嗓音沉了沉,脸上仍旧是散漫的笑:“我看你们城防所里这状况他也干不成什么正事。”
松平亮哑口无言,他无法拒绝。
季珩看起来很好说话——却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松平亮不比新兵蛋子实诚,他迅速的在心里做出了危机衡量,最终顺从道:“您稍等片刻。”说罢他将地上的那根燃烧的雪茄捡了,匆匆的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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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伟当然做不到纡尊降贵的下楼去找季珩,所以最终季珩还是得以上了楼。
姚伟不想见到季珩还有一个原因,他是真看不惯季珩那副以自我为中心的臭德行,在他心里季珩就是一个视法令为无物的浪荡子,偏生还有一堆人被其光鲜的外表所蛊惑。
他一门心思想要证明季珩配不上这身军装,屡屡想抓季珩的小辫子却又屡屡失败。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跟季珩同流合污的当事人,谁料到却是一个软硬不吃的刺儿头。
这种做什么事都不顺的水逆感让精英姚处长浑身都难受,他不想见到臭德行本人,臭德行本人愣是上赶着给他找不自在来了。
季珩双手抄在裤兜里,迈着两条长腿跟在松平亮身后,他穿着系带的越野短靴,坚硬的后跟在落地时发出荡气回肠的“啪嗒”一声,他在姚伟跟前站定,略傲慢的抬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嘿,姚处。”
“有军装不穿你穿的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姚伟将季珩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通,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有事说事,我忙着呢。”
“忙什么呢?”季珩不紧不慢的发问:“给我说说呗。”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姚伟冷冷道。
“那不成,我好歹跟姚处共事,不给姚处分忧只顾着自己,外面要造谣我跟你有矛盾了。”季珩平静的说道:“影响不好。”
季珩是没什么心思陪姓姚的斗来斗去的,自打上任以来他对姚伟是能避则避,在他看来,国防部是帝国的中枢丘脑,是帝国抵御外敌的核心力量,如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帝国内部先开始窝里哄才是最致命的。
况且最近的怪事多得很,季珩心里总有些犯嘀咕,他对姚伟这种穷追猛打的态度产生了厌烦感,今天有点儿想跟姚伟把事情摊开来聊一聊。
这种厌烦感是双向的,姚伟也快被他烦死了。
“呵。”烦到一定程度,姚伟也就干脆敞开来了,盯着季珩冷笑了一声:“你这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正好。”他抬手按了一下审讯室的金属门:“这件事还真跟季上校脱不了干系呢!”
门缓缓打开,季珩蹙了蹙眉,随着姚伟进去,他想起来之前他们说姚伟在审问要犯——他愣住了。
审讯桌的另一端趴伏着一个人,白色的衬衫贴在他单薄的肩背骨骼上,勾勒出娟秀而流畅的轮廓,乌黑的头发略显凌乱,面孔半遮不遮的。
即使是这样,季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宁随远!”他震惊极了,脱口而出。
桌上趴伏的人似乎动了动,却没有作出反应,季珩的心里“咯噔”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倾身推了推他。
“宁随远?”他紧紧的搂住那方削瘦单薄的肩背,焦声道:“醒醒!”
“你们俩果然认识。”姚伟的眸色更寒了几分。
“你把他怎么了?”季珩扬起眉峰,全然没了嬉笑神色,嗓音像是含了铁砂。
“我能把他怎么了?”姚伟没好气道:“我传讯他配合调查,可他自打进了这城防所的大门就一直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问什么也不说——”
“你抓他进城防所做什么!”季珩吼道,
姚伟被他吼的一愣。
印象中,这个姓季的徒然晋升至高位,之后就一直在被自己压着风头,姚伟不是没关注过季珩的情形,这个小子好像一直在刻意的回避,偶尔阳奉阴违的表达一些不满,却从来没有正面和自己交锋过。
今天是头一回,这个一向豁达笑面的季处长失态了。
姚伟一时居然没想起来要怎么作答,季珩已经一弯腰将宁随远架了起来。
姚伟回过神来,怒道:“你做什么!给我把人放下!”
“让开。”季珩的眸色森冷;“姚处长,趁我现在还没有想跟你动手的意思。”
姚伟竟然退了一步。
他觉得自己像是没站位,可的的确确是给季珩让开了一条道。
季珩抬脚踹在审讯室的金属门上,“哐”一声,金属门剧震,上面全息投影的画面随着颤了颤,机械的消失了,门朝一旁打开,季珩扶着宁随远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这一声动静吸引来了几个城防队的队员,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挨个儿靠边站了,没人敢阻拦他,季珩走到半途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爆喝。
“姓季的!你身为军事处处长,私下乱搞个人关系,作风糜烂!无视法令法规,草菅人命!”姚伟冲出了审讯室,咆哮:“你今天不把做过的丑事都交代清楚就休想走出城防所的大门!”
季珩这会儿一个字也不想同姚伟说,比起辩解他更担心宁随远的情况。
宁随远为什么会被姚伟抓进城防所呢?什么被抓进来的?他又遭受了什么?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冒出来,得不到解答,简直像是把他的心放在油锅上煎烤一般,难受极了。
这么架着宁随远,越发的感觉到身量和体重的差距,季珩甚至不敢多用力,生怕捏疼了他,最后干脆一屈膝将宁随远背到背上。
进行搬运动作的同时,季珩隐约听到青年在细细的哼了一声,似是痛苦,那不含音色的气声短促又软糯,像是刚出生的脆弱无助的小动物一样。
季珩觉得自己大约是弄的他难受了,心疼歉疚的要发疯。
“你哪儿不舒服?”他压低了嗓音,频繁的询问着:“是不舒服么?”
宁随远趴在他肩头,两条手臂垂落在他胸前,无力的晃动,然而细白的牙齿却咬住了下嘴唇,于是那点动静又被吞了回去,脸磨蹭着埋进他的肩胛窝。
“你这个家伙,有点力气怎么尽虐待自己......”季珩被他这别别扭扭的隐忍态度给弄的没脾气了,只好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后方持续被无视的姚伟已经火冒三丈,那无处安放的不爽快给他自己烧成骨灰了。
没错,既生姚,何生季?季珩的存在就是来让他短寿的。
“拦住他!”姚伟喘了几口粗气,怒声命令:“季珩涉及红枫庭40号街的恶性杀人事件,调查未果,不得离开城防所,季珩你今天胆敢带人走出这里一步,我会以‘杀人’与‘越狱’的罪名向菲尼克斯总长检举你!”
“你有视察批件吗?有调用权吗?”季珩怒极反笑,脚步不停:“你凭什么命令他们阻拦我?”
“就凭我比你多当了七年的处长!”姚伟厉声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狂妄小子!”
季珩不屑的轻嗤,他又走了两步,驻足,因为那些城防队的队员们已经掏出了携带的枪/支,对准了他。
“抱歉了季处。”松平亮低声道:“请您配合。”
季珩阖眸吐息,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动。
“你......别管我了......”低低的耳语,间杂着喘息,垂落在他胸前的手臂忽然屈起,那只手的主人俨然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突兀的拍在他胸口。
季珩僵了僵,感觉那只手慢慢的挪到了他的颈周,艰难的环住。
这是第一次,被宁随远主动的——
“你走......”
竟然还在说这种话。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季珩薄怒:“说的都是废话!”
那双搂住他脖子的手胡乱的挪到了他的领口,报复似的用力扯了一下:“放我......下来!”
他这一下还挺用力的,直接将季珩T恤的圆领口扯的变形松垮,露出男人小半片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来。
大约还没谁能近的了季珩的身,更没谁敢这么乱来,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呆滞了。
殊不知这个动作却是耗尽了宁随远最后的力气,他喘的更吃力了,倔强的语气慢慢演变成了恳求:“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所以......不用管......”
季珩的心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牵挂动荡,一阵阵的疼,焦灼之余更是被气笑了。
“我哪里是担心这个!”他无可奈何的扭过头,嘴唇不经意的擦过青年冰凉如水的额发:“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