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狭隘的矿道缝隙中,两人的沉默就变得更加的压抑。
顿了顿,季珩率先打破了僵局,他语调微扬,故作轻松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哎我说小奶牛,你这时候了你就跟我说两句实话呗。”
“什么小,小奶牛”雪莱登时涨红了脸“我有名字,我叫雪莱”
“哦,雪莱。”季珩心不在焉的说。
“那你想听什么嘛”雪莱憋屈的问。
“想知道你们县城驻扎着这么一伙儿武装分子,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向城防所报案。”季珩懒懒的睨了他一眼,问的貌似漫不经心。
“因为因为他们本来就都是县民啊。”雪莱对着手指小声回答“而且报案的又不是我们。”
季珩微微一怔。
事情和他预想的还有些差别。
据雪莱所说,一个月之前,这个县还是一个居住着大量beta和oga的普通小县城,经济水平跟不上主城,各方面设施都还很原始。有那么几天气候潮湿炎热,县里闹起蛇灾,总有蛇从水管道里钻出来,夜间咬伤了不少人。
后来县民们合计了一下,掏了点钱给家家户户换上了纳米钢的过滤网,蛇就没有再出现,但是被咬伤的人莫名的开始发高烧,烧退之后人就变得痴痴呆呆的,听不懂人说话,还容易发怒咬人,被咬的人又继而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县里的人文化程度都不高,起初未予重视,直到这“咬人病”累及了半个县城的人,他们才开始产生危机感。
“当时大家都害怕极了,县里的赤脚大夫看不了,当时想要不要花点钱送去主城医疗所看,但是去一趟又要花好多钱,那位先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雪莱绞着手指头说“那位先生好懂啊,他不仅治好了县里那些人的咬人病,还把他们变得更强壮更聪明了。”
强壮和聪明
强壮应当指的是身体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而聪明
季珩想起那群人熟练的使用各种枪械的姿态,非常专业。
那种程度的实战技能,是许多aha在军校内接受三到五年的专业训练才能掌握的,而这些县民却能在短时间之内就做到例无虚发、百步穿杨,可不是很聪明么
“那位先生救了大家,大家一开始都还挺高兴的,但后来重轨车站那边路过了一个都是aha的商队,很露富,他们就动了点歪心思”雪莱小声说“没错,报案的其实是那些aha。”
季珩这才恍然大悟。
常年活在卑微中的beta和oga一夕之间变得智慧又强大,许多以前不敢动的念头在触底反弹之后统统邪化,这是一种变相的报复和宣泄。
“你说的那个先生又是谁”他紧接着问。
“就是就是开枪打你的那个。”雪莱纠结的答道。
季珩一时怔忪,他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矿道里幽暗叵测,他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但他知道那个开枪的人特意将自己引诱下来,又动用了高危的镭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目标再明显不过了。
季珩冷冽的想,这位先生披着当代神医的皮,也难怪整个县城的人包括这个小oga都会这么相信他,恐怕他是以雪莱为饵,刻意引诱自己入瓮。
“你怎么看这件事”季珩问。
“我么”雪莱指着自己愣了愣,嗫嚅道“我觉得他们很吓人就是了即便他们后来变得很厉害,也还是很吓人。”
是啊,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平凡的人突然获得了超能力,不是传奇故事就只能是诅咒了。
季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蛇,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一些凌乱琐碎的信息如流星般在他的脑海里穿梭而过,这时上方有一些碎石泥土遥遥欲落,矿灯忽明忽暗,不知道是不是又有新一轮的坍塌即将降临,雪莱吓得咬紧了袖子,这时他看见季珩微微转过脸来,眼神微妙而深切。
“你跟他长得真的很像啊”季珩眸光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他轻声感慨“这么看更像了。”
雪莱微微一愣。
“谁”他试探性的问。
“我的”季珩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语调微低,像是有点茫然“爱人。”
他他他他居然有爱人这么帅的aha竟然英年早婚吗
雪莱傻眼了,顿时觉得房子又塌一角。
可这种时候跟他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啊
雪莱的心绪稍动,他转念一想,莫非是因为要死了,所以这个aha就决定对他敞开心房了么
所以爱人什么的不一定是真的,这其实是一种暗示
恐惧和兴奋在心底杂糅着,交织成了一种隐秘的刺激感,甚至压过了惧怕,雪莱有点不敢睁眼看季珩赤裸而精悍的身体,两颊滚烫,他颤声道“那你的爱人也是个oga么”
这个问题太明知故问了,雪莱知道问的很傻,可他也只是想要一个自己认可的答案罢了。
他满心期待的等着季珩说“是”。
谁料季珩摇了摇头。
“不。”男人的声音莫名的变得温柔缱绻了下去,喘息间甚至带了一点宠溺和眷恋的笑“他是个beta。”
“什么,头儿失联了”廖鹏惊得脱口而出“是真的失联了吗他不是跟你在频道内单独沟通的吗”
“我们是有个私人频道没错,但是我已经尝试着呼过很多遍了,季珩他没有任何回应。”宁随远紧紧地锁着眉头,眉宇间缭绕着阴郁的疲倦“廖鹏我现在不会拿这种问题跟你开玩笑。”
“对不起。”廖鹏说“我就是有点儿有点儿不敢相信。”他吞了口唾沫,自己也打开了个人终端进行定位搜索,持续了好几遍,无果。
廖鹏这会儿连玩笑也开不出来了,他勉强提了一下唇角,虚弱的安慰道“不过小宁,你也别着急,可能只是通讯器摔坏了,头儿在野外生存的能力比我们谁都强,他肯定有办法能”
“可是现在连定位都定位不到”宁随远沉声说“我看坏的不止是通讯器吧”
他带了点气急败坏的吼,让所有人都随之静默了。
杨潇一张美艳的面孔冷若冰霜,她倏地拉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儿,她像拎小鸡一样将焦正祥连推带搡的揪了进来。
“季处长带队去哪儿了执行的什么任务”杨潇盯着焦正祥,口吻凌厉的质问道“随行的有哪些人说”
“是附属的小六县,说有武装集团交火。”焦正祥被杨潇的气势压得死死的,磕巴道“城防队四组的人员都跟着季处一块儿去的,不过刚才”
“刚才什么”宁随远急声追问。
“四组的人他们已经回来了,刚过了主城的关卡,说是季处让他们先送伤员来主城接受治疗的。”焦正祥说。
“他们都没有留两个人跟着季处吗有他妈让长官一个人断后的吗”杨潇怒极反笑“万一出什么变故,他们有想过后果吗”
“我,我现在就去问问情况杨长官您别急”焦正祥被疾言厉色的杨潇吓得原地跳了一下,慌忙去联系了。
片刻后他辙回来,脸色愈发难看。
“他们他们的确留了两个人给季处。”焦正祥说“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廖鹏被焦正祥的语速给整的上火“你他妈倒是快说啊。”
“季处为了救人遇上了矿洞塌方,塌的太快了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而且一时没想到解救的办法所以”
“所以”杨潇和廖鹏异口同声。
“所以他们就跟着大部队率先回了主城”焦正祥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感觉是带了一帮蠢货“搬救兵。”
杨潇拳头都举起来了,两步就冲上去要揍人,被廖鹏和高德及时拦下来。
“潇姐,冷静冷静”
“我冷静什么”杨潇气的眼眶发红,破口大骂“什么搬救兵真要搬救兵不会用个人终端发救援消息吗人都回来了搬个屁的救兵怕死就直接说”她歇了口气,怒气更盛“那是季珩季珩你明白吗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校国防部军事处的季处长他是无价的军事财富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城防所的这些废物给他陪葬都赔不起”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难听了,焦正祥的脸色难看至极,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也是不懂事而且那时塌方来的太突然,脑子一糊涂就”他没说完,被松平亮猛地拍了一下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