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表哥,你误会蓉蓉了,人家也是好心嘛。”
孟蓉蓉委屈极了,她的眼睛里含了眼泪,变得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纯洁的小白兔,既弱小无辜又楚楚可怜。
孟蓉蓉哭着说:“上一次去安郡王府上赏花,人家无意间听见五公主和四公主聊天,知道她有个痛经的毛病。同是女子,人家听见了当然很替五公主难过。恰好上次落水之后我也有这个困扰,家中请来给我治这个病的郎中乃是妇科圣手郎中。那郎中在古籍上看到藏红花有活血止痛的效果,给我开了一个方子,我吃了之后确实有效果,便想拿去给五公主用用。”
孟蓉蓉抽抽泣泣地欲言又止:“但是五公主因为表哥你喜……所以她不喜欢我,我怕她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所以就想了这个法子。”
天瑜确实有痛经的毛病,而且自从上次坠入冰湖流产之后,似乎每次月事的痛苦程度有增无减。
这件事也是顾清晗的心病之一,他为了给她调理身体,最近埋头看了不少女子医书,的确在书上看见过相关记载,藏红花有调理女子葵水的作用。
孟蓉蓉见顾清晗皱着眉头不说话,心想他一定是被说动了,便拿帕子捂着脸又小声地哭起来:“藏红花可是比黄金还贵的东西,我爹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西域弄了一些上好的藏红花,若不是为了表哥,我怎么肯割爱给别人呢。旁人不知蓉蓉的心也就罢了,可是晗表哥竟然也误会蓉蓉,人家心里好难过。”
顾清晗蹙着眉毛,说出的话里带着怒意:“是药三分毒,你不是医者,岂可随意对人用药!你可知道,藏红花还有破血的功效,过量使用可让女子滑胎或者不孕。”
孟蓉蓉虽然被责备了,却并不十分担心,因她早有准备,她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递给顾清晗:“晗表哥你放心吧,我自己也查过医书的,只要用量恰当便无事,我这个用量是严格按照当初郎中给我开的药房来的,极其微少,绝对不会影响公主日后生育的。”
顾清晗接过来看了,那果然是一张治疗女子痛经的药方,以花入药,方子下面还盖着郎中的印戳,这个郎中的名字顾清晗也听说过,确实在妇科方面十分有造诣。
可他依然十分不悦:“吃几次固然是微少,但是公主喜爱这个点心,日日食用积少成多,怎能对她身体没有妨碍。”
孟蓉蓉瘪瘪嘴,再次委屈地流泪了:“并没有给殿下用多少,我只是听说殿下痛经,实在疼惜她的身体,也是好心办了坏事。”
孟蓉蓉呜呜咽咽哭个不停,顾清晗的眉毛却越拧越紧。
他压抑着心里的不耐烦问:“后厨现在还有没有藏红花了,拿来给我看看?”
孟蓉蓉泪水涟涟地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本来就没有多少,只是剩下了一点点,想着好东西不能浪费才给五公主用的。刚才来的时候孟掌柜就告诉我用完了,问我还要不要再去买呢,可这种药材这么贵,哪能随便买到呢,以后都没有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自信这副娇弱的模样足以让男人心疼。
顾清晗冷淡地盯着孟蓉蓉,目光深沉得像一口古井,一个男人心里只要装满了爱人的身影,是看不见别的女人的。
他其实并不相信孟蓉蓉说的这个理由,他原以为有含着藏红花的点心在徐太医那里,孟蓉蓉又亲口承认了,算是人证物证俱全,但是眼下有这张药方在,只要孟蓉蓉咬定了是为了给天瑜治病,他虽然一个字也不信她,却不能把她怎么样。
更何况,孟蓉蓉也不是没名没姓的姑娘,她身后还有孟家撑腰,此事模棱两可,硬要顶真的话,恐怕会弄得两败俱伤也不会有结果。
顾清晗烦躁地在桌子底下攥紧了拳头,满满一口怒气堵在心里,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
他这种无奈而纠结的神情落在孟蓉蓉的眼里,有了许多别样的含义,她再一次确定地感受到,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吧,所以才会为了自己的事揪心。
她忍不住抓住了顾清晗的手臂:“晗表哥,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苦,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对表哥是真心的,我绝对不会害表哥的。”
顾清晗冷冷地拂落她的手:“我也只是真心把你当成表妹。”
孟蓉蓉泪眼朦胧地看着顾清晗,她此刻就坐在他的身边,能清楚地看见他英俊的眉眼。
这样迷人的男子真是令女子难以抑制会心动,孟蓉蓉再也忍不住了,机会要靠自己把握,她打心眼里想和他在一起,除了顾清晗,别人都配不上她。
“晗表哥,蓉蓉一直想对你说,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别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我愿意去给表哥做个平妻,你毕竟救过我的命,我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孟蓉蓉一边说,一边哭泣,肩膀微微颤动着,看起来就像风雨中的一株柔弱水仙:“我知道五公主那里很难同意,皇上和皇后那里也不太好说,但是只要我们一起想法子,肯定能想出办法的。”
除了说出口的这些,孟蓉蓉其实还有一些不方便告诉顾清晗的原因,太子府如今她是确定嫁不进不去了,她虽然是名声在外的美人儿,当初落水的事情多少有些人家在意,导致来提亲的男方一家不如一家。
好容易勉强有个卫怀瑾入了眼,但是孟贵妃不知道为什么,又把孟爵爷和孟蓉蓉叫进宫里去私下敲打了一番,叫他们再看看别的人家,说什么树大招风,朝中不少有女儿的大臣都看中了卫怀瑾。孟家这些年风头本来就盛,如果再把卫怀瑾收了做女婿,难免惹人眼红,人家肯定会说,凭什么好事儿都让你们孟家占全了。
孟贵妃说得这些孟蓉蓉是相信的,不说旁人,黄宜凝就被那个卫怀瑾迷得神魂颠倒。
孟家虽然不甘心,此事也只好作罢了。
眼看要把自己砸在手里,孟蓉蓉真是急了,恰好此时听说顾清晗和天瑜分府别居了,于是她又把目光放在了顾清晗身上。
其实嫁给顾清晗作平妻也没什么不好,莫非天瑜还能放下公主的尊号来跟她抢国公夫人的名头么。
到时候她和顾清晗一起住在国公府做公爵夫人,天瑜住在自己的公主府,井水不犯河水,多好啊。
她还打听到天瑜本来就有痛经的毛病,流产之后更加严重,她推断天瑜大约是有些宫寒之症,忍不住想如果天瑜生不出孩子就更好了,将来顾家的国公爵位也是手到擒来,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想要趁势再推一把。
顾清晗哪知道孟蓉蓉这片刻之间心思百转,他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吃了一惊,立刻皱着眉眉头站起来:“天下男子如此多,你何苦在我这里轻贱自己,我今生有公主足矣。”
孟蓉蓉急切道:“可是公主那样的女子,她根本不懂表哥的诗情画意,你们连话都说不到一处去吧。”
顾清晗打断了她:“无论公主是怎样的女子,她都是我过门的妻子,今生都是如此了。”
孟蓉蓉放柔了声音,抬起头用亮晶晶地眼睛看着顾清晗:“表哥,我当然知道你摆脱不了她,所以我才更知道你心里委屈,在我这里你不用勉强自己的,你可以把心里那些难过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愿意慰藉你。”
顾清晗忍无可忍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结了冰:“不要说旁的了,这一次的事还没有揭过,即便你是好心办了坏事,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我会原原本本告诉公主,最终如何要听公主定夺。”
孟蓉荣并不害怕,她当初交代孟掌柜和大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这番说辞,所以他俩才会答应的,即使到御前对质也没关系,不会露馅的。
再说藏红花又不是毒物,它既可入药,又可用作食物香料。
鹿就是鹿,马就是马,就算天瑜揪住不放,那也不能把一味名贵药材硬说成毒药,单凭这件事并不能把她怎么样。
最多她因为办事不妥挨一顿训斥,到时候只要伤心地哭几次,也就过去了。
事情传开的话,别人肯定会赞赏自己善良温柔,说天瑜公主心胸狭窄不识好歹。反正讨厌天瑜的人多了去了,她一个乡野丫头,一跃登天固然是先夺了自己的风头,但是别的被她压下的名门贵女心里多少也会不痛快吧。
说不定到时候各家公子们又会对自己多了几分怜惜呢。
孟蓉蓉想到天瑜那莽撞冲动的性格,心里隐隐带了期待,她恨不得天瑜马上就拉她去对峙,让大家同情自己的遭遇。
这就叫因势利导,以退为进,请君入瓮。
她坦然道:“我都是为了公主好,我一片善心坦荡荡,公主大人有大量,肯定会理解的。若是公主不肯放过,我愿意跟她到皇帝面前去解释,不让表哥为难。”
孟蓉蓉这种满不在乎的表情激怒了顾清寒。
“以后公主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离公主远一些吧。这不仅是为了公主好,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顾清晗说完不等她回应就开门快步离开了,他所有的耐心和涵养都快耗光了,他觉得自己再跟孟蓉蓉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暴怒失控。
孟蓉蓉怔怔地看着顾清晗的背影,庆幸地想,幸亏自己做得周全,不管天瑜闹还是不闹都没关系,反正本来就是一石二鸟之计。
她把那张药方拿回来折好,上面顾清晗触摸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他的体温。
他到最后都还记得提醒她,离公主远一些,是为了她好。
孟蓉蓉瞬间觉得读懂了顾清晗的心。她知道他一定满心都是委屈,任谁娶到那个粗野的私生女心里都是恶心的吧。
再想起顾清晗方才急忙走远的样子,孟蓉蓉忍不住微笑了,心情像一朵睡莲在夏日的湖水中荡漾着,他肯定是舍不得她,他是担心在她身边多留一刻都会情难自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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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被顾清晗气了一场,天瑜姨妈提前到访了,这一次大约是因为服用了藏红花的关系,她不仅疼得要死,而且流量惊人,简直是要血崩了,她疼得在床上哭到半夜。
秀竹姑姑实在害怕,太医院虽然有值夜的太医,但他们都是在宫中值守的,宫门落钥之后,除敌国入侵的边关急报,宫门不可能为任何人打开,她只好去敲了国公府的门,让顾清晗想想办法。
顾清晗急疯了,哪还顾得上是不是半夜三更,策马狂奔找到了徐太医府上,把他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天瑜把徐太医请了进来,但是不肯让顾清晗进来。
她就是气他。